【——如果雨停他會離開,我希望雨能一直下。】
漫長的陰雨天開始,就意味著橫濱的雨季到來了。
我坐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看著車輛飛速駛過,濺起一朵朵水花。
衣服被雨水淋濕黏在身上,異常的難受。行人們步履匆匆,偶爾投來的幾個眼神也是轉(zhuǎn)瞬即逝。沒有人愿意跟我搭話,甚至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大概因為,我此刻的樣子真的是狼狽至極。
可是我不愿意乞討,因為娘親告訴過我,“人是靠著勞動得到饋贈的,不勞而獲的人需要付出代價?!?p> 此刻想來,如果沒有娘親,我恐怕也不會遇到太宰治了。
我坐在臺階上,思考著怎樣才能找到一份工作得以果腹。
直到目光在人群中鎖定了一個人。
那個人手執(zhí)黑傘站在人群中,肩上披著一件黑色大衣,右眼和全身都綁滿了雪白的繃帶,深褐色的頭發(fā)發(fā)梢微卷,著實生了一副清秀的好樣貌。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能在人群之中一眼鎖定他的存在,或許是對同類事物的感知向來精確吧——那個男人身上有著和我相似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獨。
我走上前,試探著、右手抓住他的衣角。
“誒?”他似乎有些疑惑,偏頭看著我。
“你愿意帶我走嗎?”我抿了抿唇,小聲懇求道,“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想找一份可以果腹的工作……可不可以收留我?我很好養(yǎng)的……”
對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來說,這樣的要求顯然很不禮貌。可那時的我已然放下了矜持——我實在太餓了。
那個男人偏頭笑了笑,就在我接近絕望的時候,他開口了:“好啊?!?p> “我……誒?”我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看向他,咽了咽唾沫,甚至有些結(jié)巴,“真、真的嗎?”
“當然,”他笑著牽起我的手,“好孩子。”
現(xiàn)在想來,他就像一束光,撕裂黑暗照亮了我的心房。
后來的幾天內(nèi),我得知了收留我的少年的身份。
他說,他叫太宰治,是一個黑×黨,目前在首領(lǐng)手下工作,收入穩(wěn)定,要養(yǎng)我還是沒有問題的。
天知道我得知他的工作時表情是多么驚恐,以致他在呆了一瞬后,抱著肚子笑的停不下來。
“噗哈哈哈哈你實在是太可愛了哈哈哈……雖然這樣笑死也不錯哈哈但實在是太難受了哈……”
我木著一張臉看著他在地板上笑著打滾,然后被那個自稱是“搭檔”的中原中也揍了一頓。
我:“……”太宰先生,祝你好運。
后來,我又見到了許多港口黑×黨的成員。比如每次見面都會送給我新衣服的尾崎紅葉大姐,太宰先生的忠誠粉絲芥川龍之介,恭敬忠誠的老爺子廣津柳浪……甚至連港黑首領(lǐng)森鷗外都帶著一個金發(fā)碧眼小蘿莉來拜訪了我。
不過沒想到港黑首領(lǐng)居然是個luoli控【小聲逼逼】。
說真的,除去一些愛自.殺的癖好,太宰先生對我還是很好的。他會教我生存的技巧,會帶我去游樂場一起玩耍,會和中也先生一起做鬼臉逗我開心……
他其實是一個很好,也很溫柔的人啊。
自從觸碰了畫筆之后,我便愛上了畫畫。事實證明,我畫風景畫的技術(shù)還算得上栩栩如生。
每次畫畫的時候,太宰先生都會站在我身后,安安靜靜地看著我手中的畫板。
他說:“你的畫都畫出了自己的內(nèi)心呢?!?p> 畫出了自己的內(nèi)心……嗎?
比起暖色調(diào)為主的畫面,我個人更偏愛以藍色為主的雨天風景畫。或許是因為遇見這個人的時候剛好是雨天,在我心里留下了太深印象。
偶然的一天,他突然問道:“你會離開我嗎?”
我執(zhí)著畫筆的手停頓了一秒:“為什么這么問?”
他沒回答,鳶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我,仿佛要看到我的心里去。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放下畫筆:“我當然不會離開你?!?p> 前提是,你也不會離開我。
我結(jié)識了他身邊的所有人,自認為已經(jīng)足夠了解他,然而現(xiàn)實給了我當頭一棒,讓我從編織美夢的幻境中徹底蘇醒。
他離開的毫無征兆,一如他突如其來地闖入我的生活。
那天他出門時我莫名有些心悸,站在門口細細叮囑了好幾遍才不放心地看著他離去。
臨走前他替我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長發(fā),手指輕輕拂過又依依不舍的離開,像是在親吻我的面龐,溫柔的令人落淚。
我最終還是沒能阻止他的離去,即使我隱隱感到那天的他似乎和平時有所不同。
——可我沒想到,那是我見到他的最后一面。
在家畫畫的時候,一束陽光悄悄的爬進屋內(nèi)照在畫架上。我望向窗外,街上的人紛紛收起雨傘慶祝著雨季結(jié)束。我看著歡樂的人群,只覺得孤獨。
中也告訴我太宰治叛逃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在跟我開玩笑??墒俏抑溃幸彩遣粫臀议_這樣的玩笑的。
果然,太宰治那樣的人,沒有誰留得住。
我從來沒想過,思念一個人會是如此的孤獨?;蛟S娘親說的是對的,愛一個人,永比恨一個人要艱難的多。
……
時間流逝。
時間流逝。
太宰治叛逃的第四年過去,我聽從了紅葉大姐的勸告,決定去上學(xué)。
除去上課的時間,我開始每日每夜的窩在家里畫畫,畫中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有他的影子;畫下的每一筆,都讓我回憶起他的面容。
后來,導(dǎo)師給我辦了畫展,前來參加的有很多人,那一天,又下了雨。
我站在人群來往的過道處,看著他們在每一張畫前駐足觀賞,卻獨獨沒有那個人。
視線捕捉到沙色風衣的一角,還未來得及細看,它的主人又隱沒于人群之中遠去。我收回視線,暗笑自己多心。
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再來了。我深知這一點。
畫展結(jié)束,我收起哀傷的心思,踏出教室的前一刻,驚愕的表情逐漸在臉上凝固。
幾年不見,他又長高了,臉上的繃帶也取了下來,連笑容都變得溫柔。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狼狽的跑到他面前,不過我想我的淚一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不然他不會露出那樣溫柔又無奈的神情。
我看著他緩緩露出一個淺笑,唇角上揚的弧度是如此的恰到好處,漂亮的鳶色眼眸里盛滿笑意。
他說:“下雨了,要一起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