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上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解開了困擾多年的疑惑,本應是松了一口氣,可梨山老祖的話,卻讓他的心重又忐忑不安起來。上古時的那一場引發(fā)天地動蕩的一戰(zhàn),多少上神與生靈灰飛煙滅,化為塵土,魔族由此而誕生。
而這一切之所以發(fā)生,只因天道企圖覆滅帝俊與妖族?
玉清上神一直以來都主張個人過錯不應牽連無辜之人,所以他才會不計較天帝的所作所為,依舊將他的兒子收為親傳弟子。可天道若真是如梨山老祖所言這般,寧可錯殺,決不錯放,那自己的堅持又算什么?這世間的眾生豈不是太過可憐了。
他面色沉重的回到招搖山,而此時凡?峰,昊穹殿前,倉昱仙君一身麻衣,端正的跪著。
玉清上神見此情景,心中壓抑的火氣陡然升起。他冷哼一聲,甩袖從這位天界太子身邊大步走過。不知為何,此時見到倉昱,他再也壓制不住對天帝長久以來的憤怒,雖然心知不該牽連自己的弟子,可一想天道不過也如此,自己又何需要壓制怒火,恪守清規(guī)。
倉昱仙君背脊筆直的跪在殿前,本就不安慌亂的他在看到師尊竟完全不理睬自己,憤而甩袖離開時,他心中最后的一點底氣也沒了。俯身叩拜,額頭重重的落在冰冷堅硬的石板上,發(fā)出的聲響,同樣也重重的打在玉清上神的心尖上。
“師尊……”他此生只哭過兩次,一是父王以母后之命威脅恐嚇他時,二是師尊不計前嫌收他為徒,將他護在身邊時。這一次,是他此生第三次落淚,因為羞愧,因為茫然。
玉清上神閉上眼,指尖點了點自己的額心,心中極少有的生出一種無力感。他居然也差一點就亂了道心,而這一切不過只是因梨山老祖的一襲話。進而再想到當年東皇太一獨自面臨生死險境,與天道不公時,是怎樣的崩潰與絕望。
“罷了,你起來說話?!?p> 倉昱仙君依舊額心貼地,動也不動,他不敢抬頭去看師尊失望的神情,只是渾身輕顫的模樣暴露了他此刻痛苦且慌亂的心情。
玉清上神想也不用想就知他因何如此,“你此次回天界,他與你說了什么?”
“……他說,母后還等著我去接她出落星宮?!?p> 對于心知肚明的人來說,天帝這句話所要表達的意思已經(jīng)十分明顯。落星宮里的一切生死,皆在他手。
想當年,天帝攜帶重禮,大張旗鼓的親自來到招搖山,懇請玉清上神收倉昱為弟子。那時倉昱不過還是個小小少年,但起坐言行已能看出他性格沉穩(wěn),不急不躁,且聰慧過人。所以,盡管對天帝心有芥蒂,玉清上神還是決定收這位天界未來的儲君為親傳弟子。他對這位身份特殊,且過于尊貴的弟子并不曾另眼相看,也無半點藏私,但誰又能相到,如此小的一個孩子,竟然也是天帝用來暗算他的棋子。
世間除玉清上神與幕后主使者外,無人知曉這位外人眼中身份極尊極貴,性情冷漠不喜吵鬧的天界太子,竟然會企圖弒師。
東華帝君來到招搖山時,就看到這對師徒在昊穹殿外一跪一站的相對無言,也不知在做什么。
但如果世間還有第四人知曉倉昱曾經(jīng)的過錯,那就只有東華帝君了。不過他是自己猜測的,并未得到任何一個的證實。
“你們這是在什么?”
玉清上神看著他,沒了平日里的從容與清冷,眼底的怒火甚至讓東華帝君也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倉昱……他是如何惹著你了?”
“不是他,另有其人?!?p> 東華帝君輕輕的“哦”了一句,沖他挑眉,玉清上神點了下頭,于是一切都明了了。
當年天帝將倉昱送到招搖山來,明著是要拜玉清上神為師,但暗中卻給了倉昱九道折作天地玄黃五角的五行移魂符,命他將這九道符分別貼在招搖山幾處大陣的陣眼處。一旦此符陣成形,便可暗中盜取招搖山的靈氣,還有收集玉清上神散落山中的點點神魂之力。
那時倉昱年幼,雖然性情沉穩(wěn),聰慧過人,但畢竟是個孩子,又知曉自己做的事并不光彩因而在慌亂之中露出馬腳,被人發(fā)現(xiàn)上告到玉清上神這里。在暗中調(diào)查清楚所有的事后,他將倉昱招到跟前,并且告知倉昱,此符陣一旦成形,并不只是收集他神魂之力這般輕淺,而是會在他閉關修煉不備時奪取神魂。
倉昱這才知道自己差一點就害了師尊,但玉清上神并沒有責怪倉昱,反而是在知曉天帝的所作所為后將倉昱留在的招搖山。
這其中的細節(jié)玉清上神并未對東華帝君提起過,但依東華帝君的能力也能推斷出一二來。
這邊玉清上神正在倉昱仙君頭疼,而那邊在鐘山之下韓勨也因丹墨璃的安危而緊張不安著。
燭九陰看得出來東皇太一的神魂雖然已收回大半,但因缺少神元而記憶有偏差,這才導致現(xiàn)下這兩道神魂碎片無法合一,只得各自為主。
韓勨原本是想緩緩之后再將神元從阿璃識海內(nèi)取出,可燭九陰卻提醒他,神元只會消耗阿璃的魂力,因而他想了想,決定將神元收回。他的這一想法,與識海內(nèi)的東皇太一終于有了一次默契。
東皇太一的識海內(nèi),桃花樹下,一個青衿學子衫,一個黛紫色華貴長衫,模樣相貌卻完全相同的兩個男人對面而坐。
神元收回之時,他們的神魂也會再一次進行合一,可誰的意識會占據(jù)上峰,卻不得而知。
“無論你想做什么,都不得傷害阿璃?!?p> 東皇太一卻不以為然的搖頭說道:“她雖是吾最后一道神魂碎片所養(yǎng)成,若要重回神界,吾必須收回這道神魂。”
韓勨正欲反駁,東皇太一卻是阻止了他,繼續(xù)說道:“她的大任是為妖族尋一條生路,而能做到這一切的唯有讓兄長重臨世間,吾重回神界方才有可能做到。所以,事到最后一刻,即便吾不出手,她自己也會有所選擇。介時,這一切都不是你能阻攔得了的?!?p> 韓勨低頭,他如何不明白。
為妖族興衰,阿璃會不惜一切。
“我不管天道也好,大義也罷,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保阿璃不死?!?p> 東皇太一抬頭看著花繁葉盛的桃花樹,心中突然有一個想法。
“其實,也未必就一定要讓她神魂消散。”
韓勨眼神一亮,滿是希望的問他:“你可有辦法?”
東皇太一點頭,“若只是保她不死,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于她而言,卻并不是一個好結(jié)果?!?p> 韓勨咬牙,堅定的說道:“只要她還在,其他可以慢慢想辦法?!?p> 見他如此堅定,東皇太一只好應下。
于此同時,燭九陰見他二人意識達成一至,便出手將神元緩緩自丹墨璃的識海內(nèi)取出。因之前被佛心舍利凈化過,這道神元已沒了黑色的魔氣,反應透著淡淡的月白色光芒,如一顆龍眼大的珍珠。其上布有八道金色水波紋,聚在一起,又向著八方散去,這全是東皇太一的神印。這金色的紋路原是應該有九條,現(xiàn)如今少了一條。
燭九陰的目光落向正在絑熙叢中修養(yǎng)有人,心中不免一陣惋惜。
唯有神印聚齊,東皇太一方能重回神界。
他將神元自韓勨眉心中緩緩打入,同時出現(xiàn)在識海內(nèi),二人的中間。
他們彼此互看一眼,誰也放不下心中的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