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勨與東皇太一的心結(jié)俱已解開,在丹墨璃的協(xié)助之下,二人又一次嘗試合魂。丹墨璃從識海內(nèi)退出,終于如釋重負的長舒一口氣,她對著燭九陰笑道:“如此,東皇太一重回神界就指日可待了。”燭九陰捻著垂于下頜處長長的白眉須,了然的點了下頭,目光在觸及到她緊握成拳的左手時,敏銳的感覺到一絲屬于東皇太一的氣息,他困惑道:“你手中的是何物?”丹墨璃一怔,沒料到燭九陰會發(fā)現(xiàn)自己掌心內(nèi)的東西,但一想也并非是什么壞事,便索性性攤開掌心,送到他近前?!斑@是……”待燭九陰探近看清她掌心之物時,少有的愣然片刻,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或責備,此刻都顯得那么虛心假意。丹墨璃掌心內(nèi)握著一團似是云絮般的光團,閃著淡淡的紫金色光芒,那是屬于東皇太一的一段記憶。不多,只是方才關(guān)于她的那寥寥幾句。她知道二人合魂后,記憶也會共享,那么東皇太一對自己提出的建議所有的質(zhì)疑與想要反駁的想法,韓勨也一定會知曉。她不想韓勨知道得太多,于是依據(jù)之前竹槿給的教訓,她便在他們毫無覺察時,偷取了這一小段記憶。只幾句,想來也不會引起東皇太一的注意。但燭九陰卻能覺察出她掌心內(nèi)有東皇太一的一縷氣息,問也是因出于好奇。丹墨璃看著掌心的那團光芒不禁苦笑起來,心有不安的自責道:“我又一次騙了他,望他日后莫要怪我?!闭f罷,她將這一段記憶收入識海,但一想,東皇太一能夠直通自己的識海,好像也藏不住什么秘密。想了想,她終是頗為戀戀不舍的將這段只有幾句話的記憶藏入絑熙花叢內(nèi)。那團光芒如蒲公英一般,散成萬千星光,落進殷紅點點的花海里。燭九陰想要安慰她,但也知道事已至此無論說什么都是多余的。好在,她現(xiàn)今已化成龍身,介時即便天道殺意決絕,自己也能出言維護。雖然不能保證她再修真身,保她一命卻還是可以的。如此一想,燭九陰便罷了想要安慰的她的心思,轉(zhuǎn)而問她:“這兩顆黑石內(nèi)的炁要如何使用,你可想好了?”丹墨璃聞言,目光落在身旁之人身上,眼底閃過一抹堅定與不悔,隨后鄭重的對燭九陰點頭說道:“已經(jīng)想好了。既然這黑石能讓天道如此忌憚,我定不會輕易浪費了,該要用在應(yīng)該用的地方?!彼裕@兩黑石該如何使用,用在何處,她早已想好了。燭九陰沒再繼續(xù)問下去,因她這般說法,想來定然不會按她此前所說,用在自己身上了?;叵氲絻汕Ф嗄昵埃迥嵌淮笱飨碌倪x擇,他不禁又一次感嘆。“當年,那二十一位大妖想方設(shè)法的將你護起來,這片苦心終究沒有白費。你也正如他們所期望的那般,竭盡全力帶領(lǐng)妖族再一次走向興盛。”“您的贊許小神愧不敢當,若不是嘉榮,我怕是也終將走向妖族先輩們當年的老路??刹桓胰绱伺c天道相爭相抗?!碑斈甑乃龑μ斓罒o比畏懼,想的是茍且偷生,是逆來順受。“不敢奢求妖界能盛于其他五界,只愿天道能給妖族眾生留一條生路,讓他們的修行之路平順一點。”自上古一戰(zhàn)后,妖族被天道嫌棄之今日任不罷休,這期間有多少大妖明明能再上一層,卻都又倒在無比殘酷的雷劫之下。她不敢求妖族興盛,只愿天道能眾生平等,給妖修們一條登天之路。帝俊是錯是對,是逆天而行,還是想要破立卻未成,這些與現(xiàn)如今在天地夾縫里掙扎求存的妖族皆無干系。他們從不知妖族至寶為何物,甚至不知,妖族內(nèi)還曾過帝俊這般耀眼的上神出現(xiàn)過。他們不知自己因何被天道遺棄,但仍舊想要一個能被公平對待機會。僅此而已。這一次合魂因有她的介入而十分順利,韓勨眉心的神元已被盡數(shù)收取,至此,東皇太一的神魂已有四片回歸,雖然還不能重回神界,但他的神性已然復(fù)生。現(xiàn)在只差她一個了,她只慶幸,還好缺少的這最后一片神魂是在她這里。這讓他少了許多麻煩按理她此時應(yīng)該毫無留戀的雙手獻上,無奈眼下她還有事未完成,所以,還須他再等一等。紫金色流光在他眼底深處閃過,眸心那道屬于東皇太一的神印愈加清晰。許是神元曾被佛心舍利所凈化過,他的神印之上竟多了一點佛光。也因此東皇太一身上的氣息也多了一抹悠古沉靜的禪意。恰似空谷曠野中,開出的一朵幽蘭,承接天地,靜遠淡然。冷峻的五官,淡漠的眉眼,丹墨璃緊張而不安的望眼前陌生至極的男人。與前兩次都不同,這一次所面對的人已經(jīng)再無一絲與韓勨相熟的影子。也許他還擁有著前塵往事的記憶,但那于他不過只是一段可有可無的記憶罷了。東皇太一回望著她,關(guān)于她的記憶在腦海中迅速閃過,每一個身影都清晰如昨,可就如她所預(yù)料的那般,他的內(nèi)心毫無波瀾,異常沉靜。他的神性已有大部分回歸,做回那個傲然天地的上神,他是可睥睨天下,掌握人間一切生死的東皇太一。她從未覺得他的身形如此高大過,在她的印象里,無論何時他都依舊只是那個病重后被遺棄在小院里的少年,那個害怕孤獨而拉著自己的袖擺強撐不哭的少年,讓自己不知不覺中因憐而生愛的,青衣小書生。但原來,他已經(jīng)在自己不知不覺里重又成為那個頂天立地,手握天下人間生殺的上古大神。也許她曾覺察到他的變化,只是一直百般逃避,不愿去面對。直到此刻,他的淡然冷傲,他的平靜無波,才迫使她不得不面對一個真實的他。韓勨的存在如此短暫,如夢如幻,如朝露散于艷陽下。不過,沒關(guān)系,很快他們很快會再不分享,所以,她終是欣慰的笑了起來。看著緩緩走近的男人,黛紫色華袍曳地,嵌金黑玉冠高束,俊美無儔,尊貴無上。丹墨璃俯首作揖,依禮而拜,聲音無比沉穩(wěn)的說道:“上神?!睎|皇太一腳步微頓,長年平靜無風的鐘山下,突然升起一陣輕風,燭九陰怔愣一瞬,看向他的目光略微復(fù)雜,雜著擔心。東皇太一無視燭九陰復(fù)雜的目光,因他發(fā)覺雖然自己對她無感,可心底卻十分不喜她此刻對自己疏遠的態(tài)度。他皺起眉頭,大步上前,不容拒絕的一把將她拎起,安置在身旁。在丹墨璃錯愕的目光里,他只淡淡的說了句:“嘉榮?!北惴砰_她,往燭九陰處走去?!凹螛s?”這是她給韓勨的字。當年他及冠,族人為他辦了場熱熱鬧鬧的及冠禮,特意請了師長為他賜字,勨意為寬緩,勉力,于是師長為他取字,毅書。那日禮宴結(jié)束后,月下清風里,他回到小院,纏著她也給他取個字。她不擅此道,思來想去后,念及他將要出遠門,所以寫了嘉榮二字于他。取自《山海經(jīng)》,祈愿他一生平安無恙。只是后來發(fā)生的樁樁件件都事與愿違,證明她確實不擅長為人取字。已成功取回四魂,他的修為也有大幅度提升,雖然不能與全盛時期可比,至少在她之上。是以,她柔柔的低語傳進耳朵里時,他的心突然悸動了一下。對于已經(jīng)恢復(fù)神性,高冷淡漠的上神而言,這感覺十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