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是美人,這哭得人難受,是無聲的落淚,可那眼神全是恨鐵不成鋼,就像刀子一般能剜割人心。
“娘,我……我應了,我應了還不成嗎?!?p> 余氏拿了絲帕,當即一抹,笑道:“乖,這樣才聽話嘛。你是何身份,往后可別再被男人哄了去,便是你將來養(yǎng)上十個、八個的男人當面首、侍君,娘都不會反對的。”
天啦,她娘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太逆天了!
“那娘你連改嫁都不愿意……”
“這怎么一樣,那些以色侍人的男人,怎么能跟你爹比,你爹可是大英雄,一代豪杰,他們連你爹的一根頭發(fā)都比不上。你別把自己當女人,你是家主,像你爹一樣的英雄……”
馮昭反應不過來,這是被余氏洗腦了。
余氏比她還開明,比她還像穿越人士。
大地啊,蒼天啊,這太不對勁了啊。
“娘,我……先回明月閣了,有事趕明兒再說。”
“大祭祀前,不得出門訪友,大祭祀的事,我自會替你安排好。”她余氏的女兒就要活得光芒萬丈,再不受男子的欺負,而是要站在最高處,讓他們仰望。
馮家的日子過得自在逍遙,還有一個不按常理出牌,且與她談話的母親。女國公,從未聽說過,但聽起來不錯,不會還能入朝為官吧?
新寧伯汪府近來卻是雞飛狗跳,愁云密布。
*
汪德興被御史輪番彈劾,高固更是彈劾汪德興失德無才,說得一無是處,就差指著鼻子罵:一堆爛泥扶不上墻。高固還將汪德興家里的那些破事給掀了出來,事無俱細,比汪德興自己知道的還多,更是說汪翰那胡小妾調制禁藥……
還好,這是小朝會,皇帝不在。
即便是如此,汪德興也是緊張不已。
高固說他旁的還好,只這調配禁藥一事,汪德興覺得自己的小命難保。
這高家與他不對付,可這領了個國子監(jiān)祭酒的高固追著他罵還是破天荒的第一回,以前不都是高尚書高堅罵他嗎?
京城百姓早就議論汪翰與馮昭成親不足半月和離的事,有人說馮昭善妒,因容不得汪翰納妾和離而去,然后京城亦有另一派人說馮昭之所以和離,是無法在汪家立足。
但被人一件又一件借著大朝會說出來,讓汪德興怒火燃燒,他雖猜到許會被人彈劾,沒想人家會知曉得如此清楚。
“汪大人,你女兒、妻侄女、兒子或加害、或逼迫新婦,此事件件屬實。大理寺少卿馮崇文與馮大娘子之母余氏,擔心自家姑娘被人害了性命,不得不提出和離。馮家從未講過你汪家的一句半句不是,反倒是你們,在滿京城地放出流言,詆毀一介弱女子,說人家犯妒。換成各家為人父、為人兄的文武百官,自家的女兒、妹妹嫁到這樣的人家,小姑子、表姑娘甚至是丈夫都連番加害,誰還敢在這樣的人家待下去?”
高固帶頭一彈劾,御史們抓住汪德興的錯處,又彈劾他的女兒用巫蠱之術詛咒新婦。
在百姓談論汪馮成親不足半月和離的奇事,幾乎一邊倒,俱挖安樂伯府的陰私、丑聞。
陶如蘭從汪德興手里接過了伯府打理權,更是于前一日領了晉封安樂伯誥命宜人的圣旨,五品宜人、右夫人,與胡氏一樣的嫡妻身份——并妻。
她打理伯府后,率先進行了一次大換血,將各處管事都換了人,該發(fā)賣的發(fā)賣,該處置的處置,便是胡氏幾家陪嫁鋪子上的管事都換上了新人。
汪詞以往奉承著汪詩,立馬轉身奉承起汪琴來。
汪詩知道自己會被退婚,想阻止來不及。
現(xiàn)下,胡氏、汪翰、胡秀秀三人都被禁足在朱榴堂,這原是三進的庭院,如今便有兩重看守的仆婦,這都是陶如蘭拿了自己的積蓄從牙行新買來的,她手里握著她們的身契,又因新來,更是想討好陶如蘭,盡職盡責,連一只貓都進不了朱榴堂的寢院。
三月二十六一大早,湯夫人與媒婆上門了。
陶如蘭聽汪德興提過汪詩的婚事,令仆婦將汪詩喚了過來。
汪詩看到湯夫人,想到胡氏的處境,再看到府里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連她身邊的丫頭都被陶如蘭給換了,為了對付他們,陶如蘭也是下了狠手,把胡氏母子親近的人全給換了。
汪詩喚了聲“湯伯母”,雙膝一跪,“求你了,別解除婚約,詩兒哪里不好,往后我改,我改好不好,湯伯母……”
她怕,她依稀聽府里的仆婦們議論,說汪德興還有意與彭善聯(lián)姻,她不要嫁給彭善。胡秀秀是逃脫了,可她卻被推到了風尖浪口。
陶如蘭故作大方地道:“湯夫人、張媒婆,請喝茶?!?p> 湯夫人并不看好陶氏,以前還以為是好的,后來一打聽,才知道陶如蘭是個庶女,就長陶公有美名,到底比不過嫡女。
湯夫人道:“今兒我們來,是來退親的。汪家四姑娘盜用新婦嫁妝,這等品性,我們湯家實在不敢娶回去……”
湯家以這道理退親?
汪詩道:“湯伯母,盜用馮氏嫁妝的不是我,是……是我大哥,為什么要算到我身上?”
“他拿出那么好的字畫,你沒問過來路?”
湯夫人問出口,汪詩沉默。
“你明知來路不正,還要收下,這是無知。若知來路而收下,則是無品。無論是不知輕重,后者是品行不佳,對你這樣的姑娘,我們湯家委實不敢要。想來,還有旁人的人家是喜歡你這樣的罷,但我湯家正正經經的書香門第,不敢自誤名聲?!?p> 湯夫人這話說得很重。
安康長公主都出面庇護馮家了,而汪家名聲一落千丈,滿朝文武一邊倒,她可不趟這濁水。
她還聽說,高老夫人使了媒人求娶馮家大房的二姑娘馮晚,兩家現(xiàn)下已換了庚帖正在議親,只等合了八字就要文定。
她家老爺說了,馮家大房絕非尋常人家,和離的姑娘都有人爭著求娶。
湯夫人自上回去了新寧伯府,與章夫人問了個明白,心下就有了悔婚之意,卻又怕被人說道,一直拖延未決,從章夫人口里知曉不少汪家的臟事,越發(fā)拿定主意要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