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活著
“大概兩個星期之前,晚上,我拉了三個年青人。我就是被他們搶劫的過程中殺害的,他們走后,我迷迷糊糊的醒了。我的身下全部都是血,我的生命在流逝。我不敢死,我也不能死?!?p> “迷迷糊糊當中我想到了一個故事,說人在臨死的時候,如果把雙腳的涌泉穴,雙手的勞宮穴和頭頂?shù)陌贂ㄍ瑫r封住的話,人的靈魂便能被禁錮在體內(nèi)?!?p> “反正當時我也要死了,索性便試了試。興許是上天憐憫我的兩個孩子,居然真的讓我活了過來。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殯儀館里,于是便自己偷偷跑了出去?!?p> “我是個活死人,我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這些天我開車的時候一直很小心,不敢的最任何客人??墒菦]能想到,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p> 路長遠一邊開車,一邊敘述著那天事情的經(jīng)過。
車一直開到了城郊處,在一處年代久遠的筒子樓前停了下來。周圍的環(huán)境很差,到處都是大堆小堆的垃圾??涌油萃莸穆访嫔戏e攢很多黑水,有些誰坑當中甚至能夠看到小孩的糞便。
一下車,一股臭烘烘的味道鋪面而來。這里很窮,這就是漢城最底層的真實生活。
路長遠的家在筒子樓的第十三層,這種老舊的破樓自然是沒有電梯的,兩人跟著路長遠的身后,一路朝著樓上爬去。
“這就是我家了。”
“家里好久沒來客人了,可能有些臟亂?!甭烽L遠指著一處銹跡斑斑的防盜門說道。
“咯嚓?!?p> 屋里的人似乎是聽到了聲音,沒有等路長遠開門,便主動的打開了房門。
“爸爸?!币粋€扎著羊角辮,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從屋里跑了出來,撲到路長遠的懷里。
“爸爸,你身上好冰啊。”小姑娘嘟囔著嘴說道。
“丫頭,別鬧,來客人了?!甭烽L遠似乎是怕自己的身子冰到女兒,將小女孩拉到一旁。
“叔叔好?!?p> “漂亮阿姨好?!毙⊙绢^很懂事,抬起頭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對兩人說道。
“你也好?!备唢w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說道。
“叔叔,你的貓好漂亮?!毙⊙绢^看著高飛肩膀上的黑貓警長,說著伸手想要摸一摸
這個年齡的孩子肯定都是喜歡小動物的,只是對于他們這種連自己都隨時可能養(yǎng)不起的人,又怎么可能養(yǎng)的起寵物呢。
“丫頭,怎么就吃這個?”高飛看著桌上的白水面條,上面唯一的顏色就是兩顆焉黃的青菜。
小丫頭的神色有些低落,她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我們平時要省點用錢的,要不然我們生病的時候如果沒有錢娶醫(yī)院的話。就會......就會像媽媽一樣,會死掉的?!?p> “我不想爸爸死掉,也不想弟弟死掉。而且......而且我吃這些可以吃飽的?!?p> 聽著丫頭的話,看著桌上的兩個小碗,高飛不由的眼睛有些發(fā)酸。他有些明白路長遠的話了,他不敢死,他真的不敢死。
路長遠家很小,只有兩間屋子。一間看樣子是姐弟倆的臥室,另外一間就是他們站的這一間了。這件屋子看樣子應該是同時兼任了廚房,客廳和路長遠的臥室。
里面的屋子一個小男孩已經(jīng)睡著了,路長遠搬出兩個小凳子反復擦拭了幾遍之后遞給兩人。
小丫頭很懂事,大人說話的時候她回到了里屋,隨便帶上了門。
“日子過的很辛苦?!备唢w坐在小板凳上,看了看這家徒四壁的環(huán)境說道。
路長遠沉吟了片刻后說道:“也談不上辛苦吧,每天苦點累點,可回到家有孩子對著自己笑,什么苦和累啊都不覺得了?!?p> “只是我想不明白,我都這樣了,為什么他們要搶我,要殺......”
路長遠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似乎想到了屋里還有孩子,他又止住了聲音。
“行了,我走了,以后用車我會找你的?!备唢w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對路長遠說道。
“路師傅,這是,這次的車錢?!卑琢魈K從包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錢塞到了路長遠的手中。
“不行,我不能要?!甭烽L遠推脫道。
高飛將錢重重的塞到路長遠手中,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這錢不是給你的,是給孩子的。她可是一個小富婆,這點錢對她來說就是九牛一毛?!?p> “那,謝謝你們?!甭烽L遠有些局促,看的出他的感謝是真心實意的。
“不早了,回去了。”高飛起身往門外走去。
“我送送你們?!甭烽L遠趕忙幫兩人開門。
路長遠送了兩人老遠,一直送到了大路邊。四下無人,“噗咚”路長遠突然跪在了高飛面前。
“高先生,白小姐。你們是好人,我能不能求你們一件事?!甭烽L遠跪在地上祈求道。
“起來,有什么難處盡管說?!备唢w說著,便要將路長遠拉起來。
路長遠跪的很堅決,不管高飛怎么拉他,他都不愿意起身。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們能不能幫我照看照看他們。給他們一口吃的就成,別讓他們餓著。”路長遠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
“好,我答應你?!备唢w語氣誠懇的答應下來。面對一個父親這樣的請求,高飛實在不忍心拒絕。
“不瞞你說,我真的害怕。我每天出車的時候都怕遇到你們這樣的人,而且我有感覺,我的軀體要壞了,我可能撐不了多久了?!甭烽L遠說著,蒼白的臉上有些沮喪。
“你得活著呢,我會想辦法幫你的,孩子沒有了媽媽,怎么能在沒有爸爸。”高飛語氣鄭重的說道。
很快,白家的司機來了。兩人坐在車上,看著途徑城市中的繁華之處,又想到了剛剛那如同貧民窟的地方。
一處是夢想,一處是現(xiàn)實,多么諷刺的兩個極端。
“流蘇,你說,好人活著怎么這么難?”突然,高飛看著車窗外,冷不丁的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白流蘇有些慌亂的回答道。
作為一個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富家女,白流蘇并不缺乏同情心,她覺得路長遠一家很可憐,她也愿意救濟他們。
但是,她卻很難感同身受。
有錢人的那才叫生活,窮人那叫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