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遠森的幾句話,算是給了第一次見面的梁桂兵沖了一顆定心丸。
他很明確的告訴了葉簡文和梁桂兵,自己這個老板,和高樂田不一樣,只要你們踏實的幫自己做事,自己一定不會虧待他們。
酒過三巡,梁桂兵向丁遠森介紹了一下情況。
香港這條線,無論對之前的福鑫公司,還是對現(xiàn)在的利升商行,都是極其重要的。
一些在國內(nèi)市場上緊缺的物資,都是從香港轉(zhuǎn)運到上海的。
比如一瓶法國進口“曼羅蘭克”牌的香水,在上海赫然賣十二塊大洋一瓶。
這可是天價了。
可是走私的呢?一模一樣的貨,只要賣八塊錢一瓶。
牌子一樣,貨也都是真貨,所以一到上海,立刻能被一搶而空。
“您知道咱們一瓶香水能賺多少錢?”葉簡文無不得意:“扣除掉各種費用,一瓶香水足足能賺四塊大洋?!?p> “這么多?”
丁遠森大是驚訝。
那賺了足足一倍了啊!
“什么運費、船員薪水、損耗、打點碼頭巡捕的,亂七八糟的扣掉,四塊大洋還不止?!绷汗鸨涌谡f道:“光是香水一項,利潤就已經(jīng)很可觀了?!?p> 怪不得那么多的人冒險也要去走私。
丁遠森有些不太明白:“既然這么好賺,為什么上海只有這么幾家做?”
“丁老板,您是才做這行,可能不太明白?!比~簡文解釋道:“走私雖然是暴利,但真沒那么好做,光是前期的鋪路費您就得花多少?方方面面哪里不要打點到?
黑的白的,哪一尊菩薩都不能少拜了,錯過一尊,沒準(zhǔn)哪天就能找到麻煩。還有,貨源也是個大問題,咱們都是有固定賣家的,這可費了高樂田幾年的心血才建立起來的路子啊?!?p> 這么說,自己倒是撿了個現(xiàn)成的?
高樂田辛辛苦苦,結(jié)果卻全成了自己的?
“手里有貨,那才是正道啊。”梁桂兵也說道:“手里有貨,別說是賺四塊,就是賺個十四塊,四十塊那都不是問題。還是香水,我告訴您個故事聽,這可袁大總統(tǒng)還有點關(guān)系呢?!?p> “哦,袁世凱?”
“那是?!绷汗鸨迩迳ぷ硬换挪幻︽告傅纴?。
天津租界里,有一個叫“湯姆·袁”的年輕人,備受上流社會名媛貴婦們的追捧和崇拜。
這個“湯姆·袁”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他不僅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和美國俚語,而且還能用英語說繞口令。
更絕的是,他可以仿造任何一款法國香水,只要他聞過,就能做到以假亂真。
“湯姆·袁”中文名叫袁克度,是袁世凱的第十二個兒子。他早年留學(xué)美國,袁世凱不愿子女從政,希望他們能學(xué)習(xí)數(shù)理化,走科教興國的道路。
因此,袁克度在美國學(xué)的是化學(xué)專業(yè)。
回國之后,他游手好閑,沒有正事兒。
直到有一天他的嫂子張美生找到了他。
張美生人稱“美國張”,是老十一袁克安的老婆。
張美生是天津著名的交際花,對上流社會名媛貴婦們的消費需求十分了解。
她對袁克度講,目前法國的高級香水難以進入租界,可謂是奇貨可居,一瓶難求。如果他能利用自己的專業(yè),仿造出法國香水,那必然能發(fā)大財。
袁克度覺得這事靠譜,就讓張美生拿來幾款香水作為仿制的樣品,在聞過之后,他對張美生說:“這個不難,你等我好消息吧?!?p> 袁克度拿著樣品回家閉門研制,過了沒有幾天,香水就仿制成功了。
張美生聞訊前來驗貨,她驚奇發(fā)現(xiàn)袁克度做的香水,不管是從顏色還是味道都與原裝的一模一樣,不看包裝根本分辨不出來真假。
張美生大喜,趕緊將其仿制的香水推銷給身邊的貴婦名媛們。
一時之間,“湯姆·袁”香水在天津租界內(nèi)是趨之若鶩、成了搶手貨。后來他的香水竟然炒到了二三十塊大洋一瓶,依舊供不應(yīng)求。
“您想想,您想想。”梁桂兵“嘖嘖”說道:“仿冒的尚且能夠賣出如此天價,更何況咱們這是正經(jīng)進口的法國香水?
眼下香水雖然沒有過去那么緊俏,但市場上依舊非常搶手。除了香水之外,咱們還有各式各樣的舶來品,都是不愁買家的。
丁老板,您放心,雖然說換了個老板了,但您既然能夠?qū)虾履敲粗v義氣,我們也就鐵了心跟著您做了,我保證幫您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出了事您拿我是問!”
“出了事,咱們一起擔(dān)著?!?p> 丁遠森知道這方面自己要學(xué)的東西太多了:“我呢,是外行,什么都不懂,今后的買賣,您二位多費心,需要我做的,你們盡管開口?!?p> “丁老板客氣了,那是我們的分內(nèi)事。”
葉簡文急忙說道:“但這些的利潤,都不及武器和藥品,藥品呢,我們也有線,每年能夠運到上海三次。武器呢,那就得全靠斯特羅皮了。
那天您在酒會上和他聊得挺愉快的,我又和他初步談了一下,很快就能夠再次開始合作,到時候財源滾滾,不在話下。
可您得多往他那走動走動,這老外的心思難猜的很,沒準(zhǔn)一天一個主意,這條線咱們既然重新搭上來了呃,那就玩玩不能松手?!?p> 丁遠森開始也沒當(dāng)回事:“我力行社那里事情多,你是我利升行的經(jīng)理,斯特羅皮那里就你負責(zé)吧?!?p> “萬萬不行?!?p> 沒想到,葉簡文斷然說道:“這條線是我介紹的,但人家是沖您的面子,我們說白了就是您雇來的,您這面子我們不敢搶了。”
丁遠森略略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葉簡文的一片苦心。
自己重新搭上的線,自然就要控制在自己手里。
葉簡文之所以這么說,是擔(dān)心自己會懷疑他悄悄和斯特羅皮聯(lián)系,自己做自己的買賣。
這也是為了避嫌。
葉簡文這個人,在江湖上混的久了,為人處世處處小心,尤其善于觀察老板的臉色,揣摩對方心思。
既然這樣,自己再客氣未免倒反而要讓他多心了:
“老葉啊,既然這樣,那我經(jīng)常往那跑動跑動,至于利升行呢,你們商量著辦,平時我就不多來過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