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正午。
本來突然暴漲起來的春雨,此時勢頭倒是小了不少。
蘇冥本想著去一趟藏書閣,將白清韻替自己借的這些妖書還回去。
明日便要動身前往定陽城。
蘇夕瑤的事情,他必須要了解清楚,然后找到該找的人,把賬算的明明白白。
這么一來,御妖關(guān)是暫時去不了了。
自然不用再去了解這些妖族的純愛習(xí)性。
但是看窗外小雨連綿,不宜出門,索性就呆在房間里。
順借著雨勢。
蘇冥撫琴而起,練奏了一遍扶風(fēng)雨殺曲。
此曲雖然只是三階,但卻是人族樂圣韓甫所作。
聽老蘇講,韓甫成圣前,在扶風(fēng)山?jīng)鐾ぶ斜苡辍?p> 當(dāng)時萬籟俱寂,天地間唯有風(fēng)聲雨聲自我之聲。
韓甫頓然醒悟,人與萬物風(fēng)雨皆生于天地,與天地之間皆有一絲牽連。
當(dāng)自我心神緩放,冥冥之中尋得與天地所相通一線。
便可嘗試與天地借力,與自然萬物借力!
甚至于借風(fēng),借火,借雨,借箭……
就如扶風(fēng)雨殺曲,練至大圓滿境界時。
樂由心生,心生萬物,曲聲之中,雨勢可緩可急,皆在自我一念之間!
緩可如平原萬馬奔騰,急可如萬劍穿心而過!
此時,桃枝琴聲陣陣。
窗外的雨勢微微有所變化,當(dāng)蘇冥的心念尋得那一道無形之線后,小院里的雨滴,落下的速度以肉眼可見地放緩。
雨滴本身更是拉長如銀針一般,纖細如紗如酥。
只是,這般狀態(tài)只保持了幾個呼吸之間。
便回歸如初,轟然落地!
“唉!還是只能堅持這幾息的時間?!?p> 撫琴中的蘇冥眉頭微微皺起,神情有些不甘且無奈。
這扶風(fēng)雨殺曲,他自小便開始練習(xí)。
哪怕自己這般樂道天賦異秉的天才。
在這茫茫數(shù)十年間,也僅僅只是剛剛摸到大成的門檻。
距離圓滿還差整整一個開爐!
世間無論是武道功法,還是樂道曲譜,與武道境界相同,都有著極為明確的境界劃分!
最淺顯的便是入門,而后與之通心。
心意相通便至小成,邁出小成這一步,即是大成境界。
大成過后,功法樂譜皆謂之登爐而開!
開爐鼎盛時,如同萬火齊燃!
境界自至大圓滿!
入門,通心,小成,大成,開爐,圓滿!
萬千年間來,無論樂道還是功法,便是這六大境界劃分。
這一點,蘇冥自是知道的。
蘇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苦笑了一聲。
“太難了!圣人曲意果真是高深莫測,而且還只能在雨中撫琴領(lǐng)悟!”
“可若連圣人成圣前的樂曲都無法圓滿,日后還練什么圣人樂曲!”
“老蘇說過,在中央帝域的圣人樂府,有很多的圣人樂曲,都是建立在這些圣人成圣前的樂曲之上?!?p> “特別是韓甫成圣后名曲的天下潮,若修煉此曲,必是要將雨殺曲修煉至大圓滿!”
“如今老蘇不在身邊了,一切還是要靠自己了?!?p> “實力為上自不必說,對待任何事情,任何人都要謹慎而行?!?p> “這般說來,是好久沒有仔細規(guī)劃了!”
蘇冥嘀咕著,隨后取出了澄心堂紙。
“目前與我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人并不多,而對我有敵意的應(yīng)該就是那位霍師兄了?!?p> “真動起手來倒是無妨,但畢竟小人難防,危險系數(shù)乙等?!?p> “這事由白清韻而起,白清韻對我倒是沒有敵意,但潛在風(fēng)險太大,危險系數(shù)甲等!”
“……”
“最后就是宗門的這位大長老了,待人隨和,語氣和藹……”
蘇冥腦海中回想起鐘南殿里發(fā)生的那一幕,旋即指尖一動。
“如蛇貍般精明奸詐,善于揣摩人之心理,從而撲捉對方弱點……”
頓了頓,蘇冥指尖落在大長老三個字后面。
“危險系數(shù)超甲等!”
而就在這時,那扇木門處竟然罕見地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敲門聲?
蘇冥滿是詫異。
一來,是詫異自己這里怎么這般受歡迎了,隔三差五就有人來。
二來是詫異這門,竟然罕見地受到溫柔的對待。
“請進!”
房間被輕輕推開,走進一道稍顯發(fā)胖的身影。
此人和藹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微微地笑意。
蘇冥望向這位頗有禮貌的敲門人。
心中咯噔一聲。
冷汗瞬間侵襲全身。
大長老!
他怎么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蘇冥急忙將這澄心堂紙蓋著,心跳如鼓。
紙面上還留著那幾個清晰的字眼沒有消掉呢!
這若是被大長老看到了,不說買宅院了,恐怕外面的一處茅廁都買不起了。
“在寫東西呢?”
大長老笑呵呵走來,顯然對蘇冥掩蓋上去的澄心堂紙十分好奇。
“就是寫了一些對家?guī)煹哪钕?。?p> 蘇冥面色平靜,淡然出聲。
“你這孩子倒是有心,不過既然寫的是與你師尊之念想,這下我倒是不能一看了?!?p> 蘇冥呵呵干笑兩聲。
“不如跟我出去走走吧!”
大長老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并沒有給蘇冥雨太大了,或者地太滑了的選擇。
外面,空中依舊小雨瀝瀝。
但卻絲毫沒有落到二人身上。
蘇冥跟著大長老,已經(jīng)走到了千古宗的浴劍峰一側(cè)。
浴劍峰是千古宗的禁忌之地。
加上又起了漲勢的春雨。
四處冷清,不見人跡,仿佛只有二人行走于天地。
蘇冥壓制住心中的怒意,語氣平淡。
“此事宗門為何作罷?若家?guī)熣嫒鐐餮运f,宗門這般行事,難道不需要顧及自己的臉面?更不怕寒了其他長老弟子的心?”
大長老沒有直接回答。
“你可以猜猜其中的緣由,我想你能夠猜的到?!?p> 蘇冥神情一怔,大長老這是何意?
話只講一半,還要讓自己猜。
真是不拿群眾的腦子當(dāng)腦子!
說真的,蘇冥真想懟回一句。
姓李的,若不是我打不過你,否則我一天……
“弟子愚鈍!”
“你應(yīng)該想的到!”
“難道是玄月宗……”
蘇冥在心中無數(shù)遍稱贊大長老之后,心底浮現(xiàn)起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壞地步。
臉色不禁有所變化!
“所以并非宗門不愿解決,只是有不能出手的緣由!”
大長老算是默認。
蘇冥心中長長嘆了一息。
顯然,事情已經(jīng)向著最壞的方向發(fā)展了!
這件事情果然有玄月宗的參與。
這也就意味著老蘇身死一事板上釘釘!
蘇冥心間瞬間有一種空蕩的無力感。
依照目前的情形,自己不僅要與蘇家為敵,還要只身一人,要與那尊龐然大物為敵!
終究,自己背負起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壓力。
“是不是感覺很有壓力?”
大長老冷不丁地出聲。
“嗯?”
蘇冥眉頭微蹙,心中瞬間滿是戒備。
大長老難道能看得透人心所想?
這就有些可怕了!
自己剛剛在心里贊美大長老的話,應(yīng)該沒有被聽到吧!
“你能夠想到,那應(yīng)該清楚你師尊一事,只能這般作罷?!?p> “但是根據(jù)我對你甚至對你師尊的脾性了解,你這小家伙是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蘇冥腳步稍稍后退了一絲。
心中對大長老的戒備更加強烈。
“弟子當(dāng)真愚鈍,不知大長老所言何意!”
危險值拉滿,先裝傻為上!
“呵呵!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p> “玄月宗雖然橫立在這片極北之地,但并不意味著不可摧折!”
“我倒是相信有那么一日,你師尊的這份血仇,你能夠親手解決!”
蘇冥皺著眉頭,先不說大長老這是不是試探,就是這雞湯不僅濃,且毒得狠!
既然如此,只能繼續(xù)裝傻。
“大長老高看弟子了,弟子雖然鮮少出門,但也知曉玄月宗的恐怖之處?!?p> “怎么會想與玄月宗為敵,更別說弟子目前還只是一境樂修,這么多年,都未曾摸到二境的門檻!”
“暫且不論玄月宗,就是定陽城的蘇家,怕也不是弟子能夠撼動的?!?p> “師尊一事,弟子確實心有氣憤,但以自身實力來看著實有心無力!”
大長老又是一聲呵呵。
這時望向蘇冥的神情有些玩味。
“哦?一境樂修能奏出五階樂曲?能夠一指擊退二境武修?”
蘇冥冷汗侵襲全身,眉頭緊皺。
身體因為瞬間的緊張而微微有些顫抖。
難道大長老一直在偷窺……在監(jiān)視著自己?
不然怎么會知道!
自己也不特殊?。侩y道是因為蘇夕瑤?
想到這里。
蘇冥仿佛有一種恍然開朗的感覺。
以大長老在千古宗超然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會過多關(guān)注到自己這條廢了的咸魚。
原來是因為蘇夕瑤??!
雖然說在自己眼里,蘇夕瑤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嬸,醉酒賭錢,邋里邋遢。
但是有一說一,蘇夕瑤的那張精致俏臉不說在千古宗,就是在這片極北之地來說,絕對是頂尖的存在!
大長老對蘇夕瑤有想法,這很正常!
畢竟,男人嘛。
誰還能對蘇夕瑤沒有點想法。
所以才會稍稍關(guān)注到自己這里,而后礙于情面無法替蘇夕瑤報仇,又將自己帶出來灌輸雞湯。
想到這里,蘇冥再望向大長老時,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大長老拍了拍蘇冥的肩膀。
“不用多想,我那日只是路過,碰巧看到罷了?!?p> 碰巧看到?
我信你個鬼,拿我當(dāng)三歲小孩忽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