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辰時四刻,鄭樸如約而至,還是那輛牛車,只不過同來的還有三個弟子,都約么在十四五六歲年紀。
凌霄和父親、李野、柳坤以及‘凌云鐵騎’等全莊上下,列隊站在已經(jīng)拓寬了無數(shù)倍的莊前空地上恭候。
這是莊上的老師,尊師重道光嘴里說說可不行,得有行動,要有儀式感。
柳坤唱諾:“跪!恭迎鄭先生!”
凌霄和凌川微微俯身鞠躬,其余眾人盡皆跪下,齊呼:
“恭迎鄭先生!”
“恭迎鄭先生!”
“恭迎鄭先生!”
用的還是訓(xùn)練少年們的方法,同一短語,山呼三遍,氣勢直沖云霄。
鄭樸不是沒見過世面,但天下之大,他活了五十幾年,幾曾見過此等的真誠。
特別是除了凌家的子弟兵之外,后面還有一小撮小孩子,衣著簡樸,甚至有些衣服上還打著補丁,這是與凌家有關(guān)聯(lián)人家的子女。
那些世世代代種田的農(nóng)戶們,一邊以頭觸地,一邊按住總想四處張望的小孩,虔誠而又無比慌張。
能讀書啊,賤民的孩子也能讀書了啊~
此情此景,耳邊聽著響亮的歡迎呼聲,鄭樸鼻子一酸,眼泛淚花。
……*……
“凌小哥,這學(xué)院緣何稱為‘天下學(xué)院’?”
鄭樸看著頭上的牌匾問道,名字雖然好聽,卻有些太滿,滿則溢,盈則虧,算不得好名字。
“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于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國。
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zé)焉耳矣。
所以我希望這學(xué)院走出去的學(xué)生,都懂得一個道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
所以這里叫做天下學(xué)院!”
凌霄開始語調(diào)很平淡,然后聲音逐漸加大,最后肅穆地將天下學(xué)院說出。
現(xiàn)場一片寂靜,連鄭老頭都低聲默念,“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這是自甘卑賤嗎?
不是!這是一種看淡生死,視死如歸的大氣概,我可以是賤民,但天下興亡時,我責(zé)無旁貸,必將挺身而出!
誰不曾青春年少,誰不是滿腔熱血?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
早已經(jīng)魔性了‘凌云鐵騎’,在李野下意識地吟出第一句時,便爆發(fā)出整齊一致的齊聲高呼,連鄭老頭也情不自禁地跟著默念,花白的胡須在胸前抖動。
學(xué)院很大,除了五間長十丈寬三丈的大講堂之外,還有一個寬敞的場地,凌霄稱之為“操場”,正是按現(xiàn)代規(guī)格設(shè)計的,三丈的出操道,里面圍著一片草地,草地正中是蹴鞠用的鞠城。
講堂后面有一排宿舍,不過房舍不多,凌霄告訴鄭樸,將來這里的學(xué)生主要以凌家莊的子弟兵和佃農(nóng)、奴仆為主,所以將來住在學(xué)院里的學(xué)生并不多。
學(xué)生宿舍后面是老師的住所,足有十幾間,都是小型的庭院,小院加兩間房,一間住房和一間書房,院內(nèi)簡單種了一些樹木,其余留給老師們自由發(fā)揮。
鄭樸的居所設(shè)在正中間,也是最大的、唯一的兩進院,可以兼做辦公樓。
凌霄和鄭樸討論了一下自己的規(guī)劃,這所學(xué)院是文武學(xué)院,院長由鄭樸擔(dān)任,同時兼任文科總教習(xí),武科由凌霄兼任,李野暫時擔(dān)任總教習(xí)。
另外還會開設(shè)算科、工科,算科老師另行安排。工科則是由那些匠人輪流來上課,奇技淫巧,無所不教,學(xué)院學(xué)生可以根據(jù)自己的愛好選擇性學(xué)習(xí)。
凌霄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甚至有些設(shè)想超出了鄭樸的認知,特別是說到工科時,鄭樸眼神里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
光芒一閃而逝,凌霄沒有捕捉到。
不過鄭樸雖然很滿意,但多少有些百無聊賴,骨子里有點老頑童的他,等凌霄走后,在點名時,當著李野的面,給子弟兵們來了個下馬威,完成了初見這些少年時就想到的惡趣味。
事后李野跑來找凌霄,一邊喘氣一邊說:“九哥,鄭先生可真是牛人,厲害!”
“廢話,漢中郡有名的隱士,儒家五境,能不厲害嗎?”
“是是是,不過也太厲害了。他剛才點完名,叫咱那二十位兄弟排好隊,說是試試這些兄弟練到幾分本領(lǐng)了,你猜怎么著,他這邊說著話,我們的兄弟就開始一個個倒下去,太嚇人了,我站在旁邊一點感覺都沒有?!?p> “儒家修的是浩然正氣,鄭先生又是五境高手,你們都沒修殺氣,一番威壓下來,確實沒幾個人扛得住。別看我,我估計也不行?!?p> “九哥,那咱也修修殺氣唄?!?p> “怎么修?殺氣要到戰(zhàn)場上才好修,沒殺過人,沒見過血,終歸差點意思?!?p> 凌霄皺了皺眉,殺氣是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是敢拼敢殺的狠勁,訓(xùn)練時也能練,但沒有經(jīng)歷真正的生死,感悟不深。
兵家高手,出自血色戰(zhàn)場。
他那天斬下夜行人一顆頭顱,勉強觸摸到一絲門道,說不清道不明,更別提教人了。
“難道二十人沒一個扛住的?”
“那倒不是,三位兄弟扛住了。”
凌霄滿意地點了點頭:“凌一、凌二,還有一個是凌五還是凌七?”
“凌七?!?p> “嗯~凌七怨氣太深,自帶殺氣,你平時盯著點,別讓他惹什么事。”
“九哥放心,凌七最近好多了,以前連夢里都喊著報仇,現(xiàn)在訓(xùn)練之余,笑得都比以前多了?!?p> “王越那邊那把刀,你看過沒有?”
“看過了,真是把好刀,什么時候能發(fā)下來,我和兄弟們都快急死了?!?p> 李野話音剛落,人影一閃,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頭上就被摔了一巴掌,等他反應(yīng)過來,凌霄已經(jīng)回到了原位,好像從未曾動過一樣。
“誰讓你和他們說的?!嘴上不把門,下次笞法伺候!”
李野摸著頭,有點不服氣,“都是自家兄……”瞥見凌霄臉色又不對了,嚇得一縮脖,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凌霄氣不過,又上去踢了李野一腳:“你丫的!要跟你說多少次,法不傳六耳,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私鑄刀劍,這傳出去,是要滿門抄斬的!你個憨憨!”
凌霄越說越氣,掄起胳膊,劈頭蓋臉在李野頭上抽了幾巴掌。
見九哥真生氣了,李野這下嚇住了,也不敢護頭,勾著腰將身子壓低,方便九哥抽他。
“行了行了,看著你就來氣,趕緊滾,去找柳坤,到縣里去報個備,買三十,不,買五十把刀回來?!?p> 私鑄刀劍是不行的,但可以去縣衙報備,給自己的護院裝備刀劍,刀劍也必須到官營的鐵器鋪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