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莊有了一位女帳房的同時,“天下學(xué)院”迎來了第一位女教習(xí)——算科小香老師。
鄭樸看凌霄的眼神又古怪了一分,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凌小哥,你讓莊里的少年郎到學(xué)院上學(xué),無論護院、佃農(nóng)還是奴婢,我可以認為這是凌小哥發(fā)善心,存福報,但你讓小香一個小女子做教習(xí),卻是~卻是有違禮法?!?p> “有違禮法?鄭先生,莫不是你也認為男尊女卑?”
凌霄有些意外,鄭樸的底細他早就打探過。
他拒仕,可見不是貪圖權(quán)勢之人;雖好酒好美食,但總體生活清苦,不是重財之人;到凌家莊擔(dān)任教習(xí),要求的不是月錢幾何,而是莊上小孩無論貴賤,希望都能送來上學(xué),可見不是勢利之人。
“男尊女卑倒不至于,只是自古以來,雖無明令禁止,但卻鮮有女教習(xí)一說,本朝更是絕無可能,不免覺得怪矣。”
既然鄭老頭提了,凌霄決定給他上一課,畢竟他是這“天下學(xué)院”的院長,三觀最好能和凌霄一致,不然教出來的學(xué)生都成了一堆迂腐的儒家信眾,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儒學(xué)自然有可取之處,但封建時期的儒家思想,會讓凌霄的發(fā)展計劃遭遇不少麻煩。
“先生此言差矣。我竊以為,每一個人,無論男女,無論貴賤,人人應(yīng)當(dāng)生而平等。
《道德真經(jīng)》也曾有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何解?
芻狗,祭祀之用,本為草芥而制,低賤至及,卻又能登至高的祭祀之堂,能說是天道無情嗎?祭祀過后又棄之如敝屣,能說天道有情嗎?
有用與無用,有情與無情,皆是芻狗,同為一物,是何道理?
就像人一樣,或男或女,有用無用,或貴或賤,并非天道所賜,也非圣人所為,而是你自己想成為什么人,你能成為什么人。
天道不會管,圣人不會問,沒有對誰好,沒有對誰壞,物競天擇,任其自然,是故曰“不仁”。
所以這‘人人生而平等’,實乃是天道之規(guī)則,與出身無關(guān),與貴賤無關(guān),與男女無關(guān),小香精于籌算,我便讓她做了這算科教習(xí)。不違天道,有何怪矣?
我非圣人,但若有人想在凌家莊去改變這天道規(guī)則,讓人生而不平等,那凌家莊便容他不得!我凌霄容他不得!”
凌霄說完,兩眼如電,直視眼前這位儒家五境的高手,沒有一絲退縮。
這是一場博弈,如果鄭樸不贊同他的觀點,說不得,這個才剛剛?cè)肼毜脑洪L,也必須忍痛割舍,立即解聘。
鄭樸心中一驚再驚,表面卻不露聲色,凌霄這番話太過驚世駭俗,表面上是討論一件事一句話,但細思極恐。
按凌霄所說,一切都非天定,而是人為,那么靠著所謂天意符命的“金匱策書”而稱帝的當(dāng)朝莽皇帝,豈不是……!
“凌霄,你這是要害我!”
鄭樸低喝一聲,眼神犀利,空氣中無名的威壓正在形成。
“鄭先生,我對你敬重有加,怎么可能害你,此話從何說起啊。”
“哼!你剛剛的言論,簡直是大逆不道,說你有意謀反也不為過,竟然敢誆我來這里擔(dān)任教習(xí),還說不是害我?我若不將你扭送官府,萬萬脫不了干系。”
臥槽!大意了!
朝廷獨尊儒術(shù)由來已久,鄭樸雖然是個隱士,但他畢竟是儒家的五境高手,天地君親師,價值觀擺在那兒。
而且所謂隱士,未嘗不是因為膽小怕事而隱,凌霄一番“出格”的話,他為了撇清關(guān)系,將凌霄扭送官府,完全有這種可能性,更有這種能力。
浩然正氣已經(jīng)臨身,凌霄呼吸不暢起來。
“鄭先生,虧你還是個讀書人,言論自由的道理難道你也不懂?拿辯論之語脅迫于我,怕是無法令人信服!”
凌霄體內(nèi)元氣從丹田而出,散入全身經(jīng)脈,進入血液、肌肉,將整個身體保護起來,對抗著浩然正氣的威壓。
威壓受阻,最前端的浩然正氣,一觸凌霄身體,竟有渙散跡象,鄭樸暗自驚訝,浩然正氣更增一分。
“哼!休要狡辯。你那些子弟兵令行禁止,分明是兵家行伍之法,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作亂野心昭然若揭?!?p>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被那劉其派人行刺,購買家奴護院,侯縣令經(jīng)手的,此事你也知道,怎么就野心了?再說這區(qū)區(qū)二十護院,也能作亂,難不成先生認為新朝是紙糊的?”
“還在狡辯!那王越私鑄刀器,也是冤枉你不成!”
糙!老家伙連這事也知道了,看來今天有些麻煩。
凌霄心思電轉(zhuǎn),卻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打,肯定是打不過,全體凌云鐵騎,加上李野,不夠人家一口氣的。
“無話可說了吧,還不乖乖就范,隨我去見郡守。”
威壓還在加強,一道看不見,卻實質(zhì)有形的壓力已經(jīng)臨體,凌霄要么退,要么就會被浩然正氣擠扁。
他不能退,這一退,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要付諸流水。
他不想退,難道一個糟老頭子就讓自己束手無策?
特么的,這糟老頭子居然是自己請回來的。
凌霄想到了一個成語——引狼入室!
在浩然正氣的持續(xù)威壓下,少年的血性被激發(fā)出來。
糙!
動不動就威壓!動不動就威壓!
老子已經(jīng)被你威壓過一次,老子的凌云鐵騎也被你威壓過一次,你特么的現(xiàn)在又來!
老頭,你可惡!
憤怒的凌霄,雙臂曲肘交叉合于胸前,抵擋越來越重的威壓,丹田元氣幾乎被他搬空,全部聚集在身體正面,元氣幾乎就要破臂而出。
老頭,莫欺少年弱!
凌霄心中吶喊一聲,牙關(guān)緊咬,右腳跟發(fā)力,用盡全身之力,硬生生往前跨了一小步,并且穩(wěn)穩(wěn)站住。
緊接著吐氣發(fā)聲,低喝一聲,左腳發(fā)力,又硬生生往前跨了一小步!
少年臉上滿是堅毅,凌冽的目光刺向鄭樸。
浩然正氣還在加強,凌霄就像洪流中求生的耗子,四肢拼命撲騰,但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一旦力竭,就會被洪流席卷而去。
凌霄已經(jīng)無力開口說話,但那倔強的臉上分明在說,來啊!
大不了戰(zhàn)死當(dāng)場,想叫老子乖乖就范,想屁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