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決定去一趟京城長安。
太乙宮離長安,不過百多里路。
鄭樸先回漢中郡,九霄會一堆事務(wù)要處理,至于凌霄,雖是主公,但畢竟是年輕娃娃,看看這花花世界也好。
盯矚一番后,鄭樸獨自返回。
凌霄,小影,凌一,凌七,劉云,四個花季少年加上一位中年游俠,踏上了長安之旅。
司空劍本想多挽留凌霄幾日,奈何年輕人耐不住山野修行的寂寞,執(zhí)意不留,在楚清羽疑似鄙視的目光中,“勉強”收下太乙宮的大紅包,在劉云的陪同下告辭下山。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縢囊,沉甸甸的,真黃金就是壓手啊。道家名門就是不一樣,出手就是百兩黃金,折合起來~好像也不多,區(qū)區(qū)六斤多。
算了,聊勝于無,那顆九轉(zhuǎn)聚神丹才是重禮。
劉云純粹是陪客,四個少年都是頭一遭進京城,鄭樸有點放心不下。
“劉兄,辛苦你了?!?p> “自家兄弟,客氣啥?。∧憷议_酒舍,我都沒謝你。謝謝??!”
“哈哈哈~剛說沒謝,這會就謝上了。你在漢中人面廣,與你合開酒舍,倒是我九霄會占了你便宜,以后是一家人了,還真不用謝來謝去。”
“得勒,聽凌會長的。哈哈哈~”劉云是真的開心,凌家的美食和美酒,想起來就是口水漣漣,漢中開上一家,日進斗金不是夢,武教習雖然風光,賺錢卻不易。
路是好路,馬是好馬,五人趕在晚飯前抵達長安。
無論多少次夢回長安,當目光所及,綿延十幾里的城墻出現(xiàn)在眼前,凌霄有種離別數(shù)千年,今日再相逢的激動。
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長河落日圓!
兩句莫名的詩句擠在一起,出現(xiàn)在凌霄的腦海里。
站在完全用黃土夯筑的高大城墻下,仰望雄偉的城門,哪怕城門上,王莽的章義門三字取代了雍門,也絲毫不影響凌霄心中的感嘆。
威威秦勇,泱泱漢風,撲面而來。
和古今所有大都市一樣,長安城熱鬧非凡,人來車往,絡(luò)繹不絕。
漢時時興豪車出行,逼格之高,比肩現(xiàn)代頂級土豪。
高官顯貴們,喜歡乘駟馬車,用四匹雄駿的高頭大馬拉著,高配版講究的是四馬同色。
車上豎有高敞的華蓋,導車、導騎在前面開路,羽葆鼓車相隨,騎奴扈從緊隨其后,最后則是徒步持棨戟的侍從。
車轔馬嘯,喧赫過市。
馬車又分從乘與立乘兩種,立乘雖然累,但卻最為神氣,碰到熟人,臉帶微笑,輕輕揮手,便有了那檢閱千軍萬馬的儀態(tài)。
漢長安城的十二座城門,按漢制,從東城墻北頭按順時針方向數(shù),其順序是:東城宣平門、清明門、霸城門;南城覆盎門、安門、西安門;西城章城門、直城門、雍門;北城橫門、廚城門、洛城門。
每個城門又分三道,每個門道寬二丈六尺,可容四軌同行。三個門道,左出右入,中間為御道,是皇帝和出征軍隊專用,任何人不得使用。
凌霄一行自西而來,走的是雍門(王莽改為章義門)。
夜幕尚未降臨,長安城內(nèi)已經(jīng)陸續(xù)燃起燈火,商肆分列街道兩側(cè),井然有序,高大的旗亭(市場管理官署)建于其中,亭上大鼓旁,有差人俯察市集。
商肆的旗翻在寒風中飛舞,冷冽的寒風擋不住人們買買買的熱情,四處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偶有胡服胡人胡女出現(xiàn)在人群中,彰顯著長安城的國際風范。
凌霄走得很慢,琳瑯滿目的商品是誘惑之一,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從市場上找到更多的商機。
小影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自己婢女的身份,仿佛是籠中的金絲雀,一朝放飛,嘰嘰喳喳,四處亂飛。
東邊的首飾攤試試,西邊的糕點攤嘗嘗,南邊的胭脂鋪涂涂,北邊的衣冠鋪摸摸……
凌霄幾人剛靠近,她又飛走了。
婀娜的身姿,在繁華間穿梭;火熱的青春,在寒風中飛揚。
不過她只是看,并不買,凌霄塞給她幾枚大泉,她也沒要。
“主人,我就看看,不買。嘻嘻~”
?。ù笕?,王莽改制后的貨幣“六泉”之一,大泉五十,面值等于小泉的五十倍)。
凌一和凌七,都是少年郎,滿目繁華,也有些心猿意馬。不過凌云鐵騎的紀律在身,不容松懈,只能在警戒時,偷偷瞄上一兩眼。
凌霄拍了下凌七,道:“繃得太緊,放松,放松,這么緊繃著,就算你不嫌累,久了,也就沒有什么作戰(zhàn)能力了。要松而不懈,只在出招那一刻才用力。”
……*……
晚宴安排在“瓊琚閣”,酒舍不大,取意“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倒是風雅。
等凌霄趕到時,劉云等人已經(jīng)就坐,凌霄一眼就看到了陸遠。
此時陸遠正在長安太學進修,凌霄托劉云通知他來見面。
陸遠已經(jīng)出落得“亭亭玉立”,之所以用了個女詞,實在是他太秀氣了,修長的身材,臉白如玉,一雙丹鳳眼秀氣靈動。
要是換一身女裝,他都不用化妝,就能讓人誤會成美人。
兩人是發(fā)小,凌霄親切過去,擁抱了一下陸遠,把正準備行禮的陸遠,弄了個滿面緋紅。
心道:小九還是以前一般的粗俗。
不過,他也很高興,兩兄弟分別日久,真要是按儒家的禮節(jié)見禮,顯得生分。
除陸遠之外,劉云還帶來一人,是個黃臉中年人,從穿著打扮來看,應(yīng)該是名游俠好漢,一把長劍,沒有挎子,直接插在腰帶上。
“單師兄,這位就是將全本《道德真經(jīng)》獻于師門的凌霄凌會長,也是我的好兄弟;凌兄弟,這位是赫赫有名的京城七杰之一,單元單師兄?!?p> 雙方互道久仰,單元是真的,凌霄是客套。劉云一直沒說,他自然不知道什么京城七杰,京城四少他倒聽說過。
當然他更不知道,所謂的“京城七杰”,其實就是京城最有名的七個游俠,我們也可以理解成街頭混混,好勇斗狠,人面廣。
有能耐的,開個武館武院,算是一方勢力;沒能耐的,只能充當大戶人家的打手門客,靠出場費、討債費之類的混口飯吃。單元就是后者。
劉云不小氣,點了不少菜,菜也不難吃,可有珠玉在前,吃慣了家里的炒菜,凌霄就沒吃太多。
好在酒不錯,正是聞名已久的蘭陵美酒,劉云請客算是豪氣。
“好酒!”單元飲盡杯中酒,贊嘆一聲。
劉云笑道:“單師兄有所不知,這蘭陵酒雖然不差,但和凌兄弟的九霄玉液相比,還是差那么一點勁道!”
古來豪杰多好酒,游俠自然不例外。
“九霄玉液?沒聽說過,既然此酒好喝,那你還買這蘭陵酒?”
“沒辦法,此酒產(chǎn)量少,京城還買不到!”
陸遠輕飲一口,然后將酒杯放下,看著凌霄道:“我聽人說過,這九霄玉液乃酒中圣品,一壇難求,只有那‘李氏糧鋪’偶有存貨,沒幾分面子,就算多出錢,也是買不到的。
小九,聽酒的名字,我就猜到可能和你有關(guān),今日得知,還是驚訝!你我兄弟一場,你都沒送一壇給我嘗嘗,令人憤慨??!”
“你就裝吧,憤慨啥啊,你平時又不喝酒,小酒量還憤慨,來,你干三杯,我就送你一壇!”
“當真?”陸遠端起酒杯,認真地問。
凌霄訝然,陸遠何時貪杯了?三杯他差不多就醉了?。骸澳阋@酒何用?”
“我和太學里的一些弟子相好,自然是同窗之間互為禮節(jié)之用?!?p> 太學,同窗。
凌霄心中一動:“哦~師兄弟之間,倒是應(yīng)盡之誼,正旦之前,也就這幾日吧,應(yīng)該會有一批酒運到京城,到時候我派人給你送去。”
“那就謝謝兄弟了?!标戇h拿起酒杯,準備干三杯。
“得得得~你還真喝啊,喝醉了可沒人照顧你。白送你的!不用喝了。劉兄、單兄,我們喝!”
酒過三巡,酒量好壞就表現(xiàn)出來了,單元有些大舌頭:“凌~凌兄弟,劉師弟乃漢中豪杰,他佩服的人可~可不多,今天卻對你如此推崇,來~來,我們再干了這一杯!
……
凌兄弟,你~你我一見如故,我們喝完這點酒,換個場~換個場再喝,我做東?!?p> 劉云眼睛一亮,似是連酒意都醒了幾分,問道:“換去哪里?”
“自然是章臺街!”單元滿臉酒紅,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然后和劉云兩人相對而笑。
凌霄心兒蕩漾,以他豐富的接待應(yīng)酬經(jīng)驗來說,第一場之后,第二場多半會去夜總會。單元乃京城名俠,好客是其江湖習氣,有朋自遠方來,第一場之后,回之以第二場,再是應(yīng)該不過。
而且這章臺街,凌霄也知道?!白唏R章臺”本身就是一個成語,而且唐朝韓翃和那柳氏的兩首詩,每每讀來,讓人唏噓嗟嘆。
韓翃:“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yīng)攀折他人手?!?p> 柳氏:“楊柳枝,芳菲節(jié)??珊弈昴曩涬x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
這本是追求愛情自由的悲歡離合故事,可凌霄讀來,莫名就會想歪,沒辦法,杜秋娘的《金縷衣》寫得太具挑逗性了。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p> 以至于,他現(xiàn)在一看到“折”不“折”的,就想折!而且,此時的他,正值少年時。
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故作一無所知狀:“單兄,多謝好意,我看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再喝就要醉了。”
“凌兄弟這說的是哪里話?我看你酒量頗好,怕是意猶未盡,再說走馬章臺,不就是求那一醉么?哈哈哈~”單元大笑幾聲,忽然有所思,“凌兄弟,你不會從未去過此等地方吧?”
凌霄抓了抓腦殼,這該說去過還是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