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可能是周末不用上班的緣故,忙碌的心終于像靠岸的帆船樣停歇了,心就悠閑起來觀察生活里美好的事物。陽光早早地爬過了陽臺栽種的一盆蘭花上,蘭花已經(jīng)過了花期,花香不再,只剩一盆綠葉健康地生長著。
我覺得今天的陽光很好,溫暖而明亮的光線,金黃色充斥著整個房間,再看那一盆過了花期的蘭花,心咯噔一下子想到了愛情是不是也這樣?雖然現(xiàn)在只剩一盆綠葉在微風中搖動,但蘭花曾經(jīng)開過美麗潔白的花朵,散發(fā)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在我記憶里留下難以忘懷的味道。愛情一定也是這樣,雖然它已然遠去,但過往上演無數(shù)的愛意溫存,都將是人生回憶里面斑斕多姿的光點,吸引著人們沉迷留戀,難舍難割。
蘭花還有重開日,愛情卻已無再來時。人生真就是這么殘忍,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它就真的已經(jīng)錯過了。
想到這些我不免有點失落,起身去房間叫醒孩子,孩子卻已經(jīng)爬起來在疊被子了。今天是兒子的生日,我絕對不能一臉憔悴,于是我又折身回房間化了妝,女人化妝不僅是為了給別人展現(xiàn)一個美麗的外貌形象,有時候看見鏡子里的自己,都覺得年輕了幾歲,心情也就一下子多云轉(zhuǎn)晴了。
“寶貝,今天是你的生日,媽媽一會帶你去游樂園玩,好嗎?”我一邊細描著眉毛,一邊在房間里親昵地喊。
“好?!眱鹤勇犚娏?,在房間直歡呼:“歐耶!媽媽萬歲。”
“那你趕緊洗漱啊,今天你爸爸不在家,去醫(yī)院值日了,晚上再回來陪你過生日,白天是咱們娘倆的世界?!蔽乙幌氲剿揖蛠須猓菣n子事情還在我心里像個疙瘩一樣擱著,我雖然沒有鬧大,但是也絕對不會就此罷休。我一個女人為家里日夜操勞,他卻在外面花天酒地、勾三搭四,而且在外人面前還裝出一副儼然正人君子的樣子,為他自己身前身后贏得了一致好評,但是他其實就是一個虛偽十足的大騙子。我蒙受了天大的恥辱,我自然也要拆穿他不可見人的行徑,可我又必須在孩子的面前裝出跟他和諧無礙的樣子來,這才是最折磨人的一點,有心事的人裝沒有心事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
我?guī)е⒆尤チ擞螛穲@,玩了遨游太空,安全繩捆綁著我們的身體,機器把我們升到離地面很高的天空,三百六十度地來回旋轉(zhuǎn),我感覺到我的身體五臟六腑被甩得七顛八倒,我的胃可能被甩到了肺的位置或者心臟的位置,而心臟可能被甩到了腦子的位置或者腎的位置。我強忍著被機器搖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惡心感,還有仿佛從高樓跌落的下墜感,心猛然一跌,幾乎誤以為就摔在地面上血肉模糊,嚇得我差點心臟都蹦出來了,冷汗直冒個不停。
兒子玩得不亦說乎,激動地揮舞著雙手,嘴里大聲地吶喊,他格外享受這份冒險所帶來的樂趣和刺激,我卻差點休克在機器的座位上面。從遨游太空的機器下來之后,我頭暈?zāi)垦?,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一把就抓住身邊的鐵欄桿,被兒子攙扶著下了休息區(qū)。
“媽,你玩不了這個???才上去一小會就這樣?!焙⒆有Φ煤荛_心地說,像得到了勝利。
我卻感到我胃里一陣又一陣的翻江倒海,然后像高壓水槍里的水壓抑不住一樣噴射過喉嚨,哇地一下就直接吐在了休息區(qū)的地面上,吐出來的食糜和胃酸發(fā)出一陣惡臭,引來路人的彈嫌和冷眼。
即使是這樣,兒子還是想要繼續(xù)玩,似乎永不厭倦,我休息了一會稍微好點之后,終于放棄地說:“你去吧,媽媽在下面等你?!?p> “我不玩遨游太空了,我想進鬼屋?!眱鹤涌匆姽砦莸氖燮碧?,兩眼發(fā)亮地說。
兒子扶著我過去買了票,他就自己進入了鬼屋,鬼屋外面畫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壁畫,擺放著一些沾了紅墨水的軟膠器官道具,營造出一種詭異恐怖的氛圍。兒子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進去了,以前他接兒子放學(xué)的時候也偶爾會來這里玩。
我掏出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第一次是無人接聽,第二次打過去他接通了,問:“怎么了?”
“今天兒子生日,晚上回來一起過個生日。”我說。
他停頓了好一會,模棱兩可地說:“我也不懂有沒有空?!?p> “兒子生日你也沒有空嗎?兒子生日你也要缺席嗎?那你晚上干嘛?”我氣急了大聲地責問他,本來我還能忍著脾氣平靜說話的,但是一聽到他說不懂有沒有空,我就像被點燃的炸彈一樣引爆了。周末值班我就不說了,可值班好歹也有個休息吧,總不至于晚上也值班吧,再說了兒子生日,一年就一次,不回來陪兒子過生日,難道又想去跟那個女人一起鬼混嗎?
“你又發(fā)脾氣?!彼孟褚膊婚_心了,極不耐煩地說。
“我發(fā)脾氣,你說我發(fā)脾氣,兒子生日你也不回來,你算哪門子爸爸?一個星期都在聚餐、加班、開會,哪個醫(yī)院的醫(yī)生上班像你這么盡職盡業(yè)?”我連珠炮似地質(zhì)問他。
他卻嘟地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我當下的臉色就氣成了豬肝紅,惱怒地拍打著手機,心里像燃燒著一團熊熊的烈火,我恨不能現(xiàn)在就沖去醫(yī)院跟他鬧個天翻地覆,把他做的那些勾當全都說出來。平常對我好有什么用?不發(fā)脾氣有什么用?一旦我生氣了就不懂哄我,總是冷暴力解決,也就只有我能夠置之不理,換做別的女人早就跟他鬧離婚了。天底下哪個女人喜歡冷暴力?過了一會我才意識到,我居然對他真的動怒了,以前我的生氣十有八九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也不說真的往心里去,就是表面聲音大點而已,但這次我居然往心里去了,而且生完氣之后心頭特別的不舒服,總感覺有個東西堵塞在里面出不來一樣難受。
這個反應(yīng)使得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對他的感情不至于那么深,更沒有必要真的動氣,可這次我居然破例了。以前無論他做什么我都是看得很開的,因為我跟他壓根就沒有什么感情基礎(chǔ),結(jié)婚十年不過是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樣度過,從來沒有試圖真正走進過他的內(nèi)心。等我反應(yīng)過來后趕緊勸慰自己冷靜下來,他都已經(jīng)出軌了,我還跟他著什么急,等我把一切都調(diào)查清楚之后,我就徹底跟他攤牌。
兒子興致高漲地跑出來跟我分享鬼屋里面刺激的場景,我耳朵就像堵了海綿怎么也聽不進去,帶著兒子去蛋糕店取了預(yù)訂好的蛋糕,就買了菜徑直回家做飯。我做了糖醋排骨,雪梨燉雞,還有紅燒羅非魚,玉米火腿丁和一個酸辣大白菜,買了紅酒、飲料和一些水果。擺放好碗筷之后就跟兒子一起窩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等那個說不懂有沒有空的人回來。
等待永遠是那么漫長的,就像等海水漲潮一樣,過了下班時間,他還是沒有回來。我心想著再等等吧,許是路上堵車了。結(jié)果又等了一個鐘,已經(jīng)晚上七點了,他還是沒有回來。我再也忍不住了,就又一次打通了他的電話,我以為他會掛斷的,沒想到他接通了,問:“怎么了,老婆?”
“回來沒有?”我開門見山地問他,他現(xiàn)在叫我老婆我突然感到格外別扭。
“還沒,醫(yī)院······”還沒有等他講完,我就把電話氣沖沖地掛斷了。我轉(zhuǎn)過頭去,看著孩子期待的眼神,真的不忍心告訴他這個消息,多么純凈的一張臉蛋,還有那雙渴望爸爸回來陪他過生日的眼神。
“爸爸是不是沒有空回來?”他說著就眼眶開始紅潤,頃刻間便盈滿了淚水,但硬是沒有掉落下來。
“嗯?!蔽覠o奈地點了點頭說,然后一把摟住兒子的脖子,把他拉到我懷里來,兒子在我懷里放聲痛哭,我的胸部能夠感受到他巨大的悲傷和失望,他用力地抽搐著身子,啜泣著,連聲音都變了調(diào)。兒子的眼淚讓我更加堅定了要把他出軌的事情公之于眾的決心。
那是兒子十一歲的生日,桌面上飯菜熱了變涼,母子的心也熱了變涼,紅酒醒了放在高腳的玻璃杯里,整個房子的空氣安靜得像躺在醫(yī)院的病房里戴著氧氣罩一樣。兒子哭得眼睛紅腫,直至累困了趴在我的肩頭睡著。
然而他還是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