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反擊
“停下來吧，太危險了。”
剛一接通電話，觸手貓便徑直說道。
“什么危險啊，我可是會開高達的。”
夏然打了個哈哈。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剛收到七夏娃寄來的書，你居然在紙張里注入了可以進行心理暗示的靈氣?！?p> 觸手貓的語氣十分嚴肅：
“當(dāng)接收暗示的普通人積累到一定數(shù)量時，天道不會放過你的。”
“放心吧，我又沒做什么壞事?！?p> 說罷，夏然便掛斷了電話。
之后的日子里，觸手貓每天都會打電話來勸阻，但某天夏然說了一句：
“書都通過各大渠道發(fā)出去了，你能讓我怎么辦?。俊?p> 電話另一端的觸手貓沉默了幾秒，只回應(yīng)了一句：
“好吧。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dān)?！?p> 從那天起，兩人便很少再有聯(lián)系了。
◇
之后的兩個月，一切風(fēng)平浪靜。但夏然能夠讀出，在平靜的海面下醞釀著波濤。
不知不覺間，網(wǎng)絡(luò)上討論“抄襲”和“融?！钡奶佣嗔似饋怼Ｔ局皇巧贁?shù)幾個反抄襲斗士的舞臺，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我越來越受不了那些照搬別人模式的作品了，無聊不無聊啊?！?p> “你看趙魯劍的這部作品，人物關(guān)系的設(shè)置居然和大麥一樣！年齡太大，創(chuàng)意枯竭了嗎？”
“樓上的小學(xué)沒畢業(yè)吧？趙老師的作品比你家大麥早五年，到底誰在抄誰?。 ?p> “《棋魂》里的佐為曾說過：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么東西，值得以玷污一局棋為代價來換取。我也奉勸各位創(chuàng)作者一句：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么東西，值得你們以玷污自己的作品為代價來換?。 ?p> “最近看了幾張調(diào)色盤，簡直氣炸了，我要求出版社退書！”
……
每天早上在地鐵和公交上的時候，夏然都會用手機刷刷各大平臺，時不時在熱門帖子下扇風(fēng)點火一句。
某天，他久違地接到了龍哥的電話：
“小子，干得不錯??！”
龍哥話中帶刺。
“我又怎么了？”
夏然一邊笑一邊裝傻。
“你想說網(wǎng)上那些水軍不是你買的對吧，是爺們就敢作敢當(dāng)！”
龍哥在電話另一頭吼了出來。
“不是，你動腦子想想??！”夏然模仿著對方的語氣，“我夏然何德何能，能從封姐那里摳出錢來，去買水軍？”
盡管夏然說得有些陰陽怪氣，但龍哥還是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夏然所言非虛。
七夏娃是一家創(chuàng)業(yè)公司，手里那點投資人的錢做宣發(fā)都不夠用，哪有閑錢去買水軍攻擊對手？
而且買下這么多水軍，開銷少說也是十萬量級了吧，打死他李天龍也不信夏然會為了這事自掏腰包。
“你小心點，別給我抓到證據(jù)！”
龍哥氣勢洶洶地掛了電話。
如果自己的面部表情足夠豐富，夏然一定會學(xué)著“歪嘴龍王”的樣子，樂得把嘴翹成耐克商標(biāo)的形狀。只可惜他從小被稱為“面癱”，嘴角只是小幅度地抽了抽。
龍哥來電話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形勢的發(fā)展已經(jīng)出乎了科幻新時代的意料。
通常對于網(wǎng)上攻擊抄襲的言論，出版方并不會做出理睬，只需觀望就好。
因為抄的是作者，關(guān)我出版社毛事？即便事情無法挽回了，出版社發(fā)個不痛不癢的聲明，表明自己的立場就ok了。
書照樣出，錢照樣賺。
龍哥急了，說明科幻新時代的銷量已經(jīng)受到了波及。夏然猜測，那邊應(yīng)當(dāng)有幾萬本大麥的書都壓在了庫里，說不定還有讀者上門鬧事維權(quán)。
至于大麥那邊，這段時間可謂銷聲匿跡，不但取消了許多場簽售活動，在網(wǎng)上都很少發(fā)聲了，只有一群死忠粉在竭盡全力地幫忙洗白。
車子到站了，夏然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艱難地向出口慢慢挪動。
他心里清楚，時機已到。
◇
當(dāng)天晚上，公司人都離開后，夏然給管琳發(fā)了信息。
幾分鐘后，管琳推開了七夏娃公司的鐵門。
“約在這里，感覺好奇怪??！”
管琳穿著白色帽衫，兩手插兜走了進來。
夏然一面抱來一摞書，一面解釋道：
“沒辦法啊，我們要干的事，又不能讓別人看到?！?p> 他掃了管琳一眼：
“這里不行的話，就只能去我家了，我想你更不愿意。”
“算了還是這里吧。”管琳立刻答道。
夏然將書一本本攤開。這些書是這段時間來，他在大麥各個簽售會上收集的簽名書。
網(wǎng)絡(luò)上抄襲事件還沒發(fā)酵的時候，大麥至少還辦過五次簽售會，夏然每次都換上不同的服裝參加，搞得他練就了一身變裝的功夫。
管琳張開雙手面對著圖書，閉上眼睛，感受著靈氣的流動。不一會兒，她便抓到了端倪。
“找到了。”
管琳睜開眼睛，對夏然點點頭。
“能反向連接到大麥的意識嗎？”夏然問。
管琳再次閉上眼感受了一番。
“能通過靈氣和他的潛意識對話，但聯(lián)系比較微弱，我們大概只有三分鐘的時間?！?p> “足夠了。”
管琳伸出右手，夏然拉住了她的手。
下一瞬間，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七夏娃中。
◇
夏然曾經(jīng)設(shè)想過很多次，大麥的精神世界會是什么樣子的。多數(shù)時間是遍地的觸手，屬于狂掉san值的克蘇魯風(fēng)。
所以當(dāng)他落在一片薰衣草田中時，還是免不了有些驚訝的。
田地里立著小孩子玩的滑梯和秋千，看上去年輕了幾歲的大麥坐在土地上，目光茫然地看著天空。
夏然示意管琳留在原地，獨自走了上去。
“知道我是誰嗎？”他站在大麥對面，徑直問道。
“果然，這些事都是你做的。”大麥的潛意識說道。
夏然沒有做聲。
“你知道嗎，我最初只是想寫出厲害的科幻小說，只是這樣而已。不管你們怎么看我，科幻在我的心里就像這個地方，是一片凈土。”
大麥的潛意識開始傾訴。
“但真正開始動筆后，我才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無論我寫多少、投多少，永遠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市面上有的那些雜志我每一期都會買來看，那些上刊的作品，真的寫的比我好嗎？我不認同。
“漸漸地我意識到，我并不是寫的不夠好，而是寫不出平臺要的那種‘好’而已。盡管科幻今天依舊是小圈子文化，但什么樣的作品是‘好’的作品，早就被那些大師、那些已經(jīng)成名的作者們定義了。我想要被讀者們看到，首先必須得到圈子的認可，獲得發(fā)表的機會；而想要得到圈子的認可，就必須遵守他們所制定出的‘好’的標(biāo)準(zhǔn)。
“于是事情就簡單了，不就是模仿嗎？先從設(shè)定模仿起，人家寫地球，我可以寫月球；人家寫水星，我可以寫金星；人家寫黑洞，我可以寫白洞。然后是人物，反正科幻作品的重點也不是人物，下重筆墨塑造人物的作者本就很少，我不過是換個名字而已，又有什么不同呢？再是故事，先人都都說過了，人類能寫出的故事模式也就那么幾種，不就是排列組合嗎？還有文筆，劉慈欣不是最火嗎？那我就模仿他。
“結(jié)果呢？我成功了??！我發(fā)了文，出了書，拿了獎，賣了IP，圈子里能給的一切，我都拿到手了！”
大麥的潛意識越說越激動，夏然只是淡然地看著他，沒有做聲。
“但你覺得我想要這樣嗎？這些不是我要的?。】伤麄儠屛彝Ｏ聛韱?？約稿一篇接著一篇，簽售一場接著一場，我也曾反抗過，我寫過一篇自己真正喜歡的作品遞了上去，結(jié)果李天龍那個混蛋告訴我，就按照你原來的樣子寫就好，讀者喜歡你寫成那樣！
“還有那群白癡讀者，你們真的是喜歡我的小說嗎？你們喜歡的怕不是我這張臉吧！明明是個作家，偏要像個愛豆似的站在舞臺上，簡直就是個挑梁小丑！我要的不是這些，我要的是牛X！是牛X！！”
“說完了嗎？”
夏然無情地打斷了他。
“你有你的追求，也有你的苦衷。但是抱歉啊……”
他無聊地掏著耳朵：
“我不想聽，更沒興趣聽。”
大麥的潛意識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夏然將靈氣在掌心匯集，具現(xiàn)出一把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