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完整條街道,風(fēng)玉衡才停下腳步,回頭瞧著夜幕中的店鋪,撇了撇嘴心想:“千機閣”未免太黑了,尋個人便要收五百兩銀子,這可是昊都內(nèi)任何一戶普通百姓二三十年的收入成果,可供三口之家生活一輩子的費用,當(dāng)然,頓頓大魚大肉不行,小康卻是足夠。
可惜她此時沒辦法討價還價,只能肉痛的交出銀子,至于后續(xù)的四百兩銀子該如何支付,她認為找到景非便能支付,所以不愿多想。
想到此處,她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錢袋,里面只剩一些碎銀子了,而這些錢是她昨日在昊都的黑市里,當(dāng)?shù)魷喩砩舷挛ㄒ坏闹靛X之物,頭上的一根玉釵才換來的銀錢。她相信夏沐當(dāng)日沒有取走她的玉釵,應(yīng)該是想留下線索,只要這根玉釵現(xiàn)世,那黑市收釵的店家必定遭殃,誰讓他只給了自己一百三十兩銀子,按照長公主的記憶,這根玉釵最少也值千兩白銀,那位黑心老板活該會倒霉吧。
半小時后,風(fēng)玉衡坐在昊都最有名的百年老店“太白樓”二樓圍欄處,一邊慢條斯理的喝茶吃飯一邊聽說書先生講起大夏消滅涼國的故事,最后聽到他說神威凜凜的寒王夏沐兵臨涼國城下時,涼國士兵竟無一人反抗,城墻上方還祭出白色降旗,城門應(yīng)聲而開,夏國軍隊長驅(qū)直入,涼國數(shù)百年基業(yè)毀于一旦云云。
手中的長筷啪地滑落在桌面上,風(fēng)玉衡面無表情的撿起來,仿佛只是手滑而已。
隔著兩張席面的桌旁卻有人怒拍桌面喊道,“放屁,老子怎么聽說那時涼國長公主親自帶領(lǐng)一萬士兵與夏沐的軍隊苦戰(zhàn)數(shù)日,最終力竭才被俘虜,什么兵臨城下無一人反抗,什么白色降旗應(yīng)聲而開,全是放屁?!?p> 風(fēng)玉衡詫異轉(zhuǎn)頭,發(fā)覺二樓的半座賓客幾乎都同她一樣在觀察那桌客人,說話的是位中年漢子,國字臉,方額闊目,皮膚黝黑像是長年耕種所至,面相瞧著有些普通,與他同座的少年卻生得清秀俊俏,身上穿的白色錦衣在燭光里隱泛幽光,足見名貴。
此時,中年漢子敢在眾目睽睽下揭露涼國滅亡的真相,豈不是自惹禍端,招夏國不快嗎?
風(fēng)玉衡頓感疑惑,卻聽那少年勸道,“李叔,涼國被滅的真相是什么你也只是道聽途說,怎能當(dāng)真?何況說書本就是虛構(gòu)成分居多,博賓客一份賞錢而已,自然是如何精彩如何編造,咱們穿耳而過,不必在意便好?!?p> 他這番話既安慰了中年漢子,又向四座解釋他的“李叔”只是道聽途說,人云亦云,并沒有對大夏不敬之意,倒也聰明。
四座果然收回目光,各自忙著吃飯飲酒,風(fēng)玉衡卻若有所思,直到那兩人結(jié)賬走人,她亦跟了過去。
夜色漸濃,此時已至晚上九點左右,言國都城并無宵禁,城內(nèi)最繁華的紫陽巷此刻正是張燈結(jié)彩,人流如織的時候,遠遠便聽那里熙攘吵鬧,很是引人注目。
但,同紫陽巷相鄰三四條街的位置卻漆黑寧靜,鮮有人至,兩旁商鋪也都早早關(guān)張,屋內(nèi)燭火星星點點,并不太多。
昊城雖未宵禁,卻仍有身穿甲胄的士兵沿街巡邏,倒沒什么人敢胡作非為,只是今夜注定特殊罷了,就在其中一條黑暗幽深的街巷里,正提著褲子解決人有三急的男子剛打了個酒嗝便覺后頸一涼,像被什么利器給鎖定了。
他身軀一顫,提褲子的手隨之一松,嘩啦掉落露出里面的艷色褲釵,涼風(fēng)嗖嗖,嚇得他一個激靈連忙告饒,“大俠饒命啊,你要什么?要錢嗎?我有錢,我馬上給你,只求你別殺我,不要殺我?!?p> 話落,他竟顧不得大腿還在冷風(fēng)中露著,啪的轉(zhuǎn)身跪倒,作勢就要叩頭。
然而,就在他拜倒的同時,一縷銀光自他的左袖里呼嘯而出,筆直射向?qū)Ψ叫「?,險些令對方腸穿肚爛,當(dāng)場斃命。
幸虧那人身旁的同伙當(dāng)機立斷,手中一柄折扇迅疾格擋,叮的脆響中,暗器被擊落在地,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已抵住跪地人的脖頸,剛被他偷襲的壯漢面容隱在黑暗里瞧不清楚,聲音卻低沉粗暴,正是之前在太白樓質(zhì)疑涼國投降一事的“李叔”。
“老實點,再敢亂動小心人頭落地?!崩钍宓耐茋樀媚侨诉B褲子都顧不得提,縮了縮腦袋問,“大爺,你們到底要干什么?。啃∪酥皇瞧矫癜傩?,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等著小人養(yǎng)家糊口,求大爺別殺我啊?!?p> “是嗎?”李叔身旁的少年輕笑一聲,手中折扇拂開他遮面的亂發(fā)沉聲道,“孔先生若是平民百姓,那我等豈不都是江湖乞丐?令兄如今在龔相府內(nèi)混得風(fēng)生水起,又怎舍得讓他的親弟弟老少無依呢?”
那人不由一個哆嗦,顫聲問,“你們……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們是誰,但你若告訴我們前幾日抓的那個人如今關(guān)在哪里,我們自然不會為難與你,如何?”少年的半張俏臉在暗光中透出狡黠,桃花眼內(nèi)卻沒有一絲笑意,只有一片冰冷與寒意。
姓孔的男子嘴唇微顫,張嘴想說些什么,腦袋忽然一縮,不顧利刃擦過脖頸的危機轉(zhuǎn)身朝巷子外面飛奔,邊跑邊大喊,“殺人了,救命!”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李叔和少年同時一愣,待反應(yīng)過來時已聽見不遠處的街道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以及烈馬嘶鳴聲,顯然已經(jīng)驚動城中的巡邏士兵,他們正朝這邊快速靠近。
李叔氣得低罵一聲,正欲拉上那少年逃命,便聽破空聲從四面八方迅疾而來,抬頭瞧見頭頂涌現(xiàn)一片烏壓壓的黑影,密密麻麻全是飛箭,兩人同時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