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風依舊,只是天氣陰沉并未飄雪。屋內(nèi)暖意融融,熏得兩人都有些燥熱。
風玉衡的心思景非當然知道,卻還是耐心的解釋,“若我沒有猜錯,這次借助獸王之事挑起戰(zhàn)火的人,肯定不懷好意,無論夏國還是大瑞又會是其它國家,對我們來說最好都不要卷入其中,能夠旁觀固然最好,若是不能卻也不能被人利用當成炮灰?!?p> 道理一說就透,風玉衡只好壓下蠢蠢欲動的心思默然不語。
為了避免氣氛陷入沉悶,景非轉(zhuǎn)念笑說,“殿下可知那日在清國劍舞所成的詩已被天下間廣為流傳,蘇痕之名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啊?!?p> “什么詩?”風玉衡一臉茫然。
“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上海風秋。更吹羌笛關(guān)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關(guān)城榆葉早疏黃,日暮云沙古戰(zhàn)場。表請回軍掩塵骨,莫教兵士哭龍荒。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guān)。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景非提醒。
風玉衡那夜在清國偶然看到風碧然,不由想起被滅的涼國一時有些感慨,忍不住背了這首詩,聞言卻是一愣,半晌才問,“這詩有什么問題?”
“的確有些問題?!本胺俏Ⅴ緞γ肌?p> 他這話聽得風玉衡心里一陣緊張,難道是她背錯了詩?可轉(zhuǎn)念又想這里并不是地球啊,不可能有人罵她抄襲吧?
“大家都很好奇,關(guān)山是什么,青海是什么,玉門關(guān)是什么,還有樓蘭,那是什么地方?”
景非連串的問題讓風玉衡也有些發(fā)懵,半晌才嘆口氣解釋,“那總不能直接用咱們涼國的地名吧,豈不是自招禍端?”
其實景非大概也猜出風玉衡詩中的樓蘭就是涼國,至于什么關(guān)山、青海和玉關(guān)門,應(yīng)該指的就是涼國從前的什么澄關(guān)、莫湖和飛龍關(guān),而且他自以為很了解長公主對于山河破碎,國破家亡的哀傷與憂愁,所以一直不肯在她面前提起這句詩,以免觸景傷懷。
然則,這件事著實是個誤會,風玉衡當時心情激蕩才會念出這首“不破樓蘭終不還”的千古絕唱,什么刻意掩蓋,什么憂國憂民全是空談,畢竟她又不是真的涼國長公主。
為避免再提及長公主的傷心事,景非善解人意的轉(zhuǎn)換了話題,“千少城自上次天臺事件后,不知為何就將清國的人馬從涼國全部撤了出來,還命莫少鋒給我們傳迅,說是隨時歡迎我們回去清國生活,也不知這是什么情況?!?p> “是嗎?”風玉衡倒是不以為然的喝了口茶,恰巧聽到屋后傳來彩屏、紅妝的笑聲,忍不住想起一個人,脫口問道,“安澤,你可聽說我有個妹妹叫做玉璃的?”
風玉璃?景非愣了愣才答,“當然知道,只是當時太亂,也不知道她是逃走了還是被抓了,如今下落不明。”
身為涼國長公主,風玉衡乃是真正的天之驕女,涼國國君與王后的嫡出長女,而這位風玉璃則只是一位不怎么受寵的妃嬪所生,雖也是公主,與風玉衡相比卻實在不怎么起眼。
然而,曾經(jīng)的長公主卻對這位庶出的妹妹格外親近,因為是她親眼看著那位妃嬪倒在御花園里,也是她親自找來的太醫(yī)。
漂亮的小女孩呱呱落地時,第一個笑容也給了她,所以風玉衡對這個妹妹十分寵愛。
方才聽到紅妝和彩屏的笑容時,她腦海里莫名就浮起那個小女孩的面容,這才有此一問。
聞言,她有些失望,因為記憶中的玉璃十分活潑爽朗,自長公主十五歲歸國后便整日跟在她身后想要幫她修建地宮或是駐軍安防,那時風玉衡已經(jīng)很穩(wěn)重了,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侃侃而談,而內(nèi)心喜歡熱鬧的她其實很喜歡風玉璃跟在身后嘰嘰喳喳,至少不顯得冷清。
同樣喜歡安靜的封恒從前也很羨慕性格活潑開朗的女孩子,那樣的人總讓她覺得女人就該活得天真簡單,天地間的所有不公都不應(yīng)該降臨在水做的女孩子身上。
見她有些恍神,景非提議,“不如我們?nèi)ズ笊阶咦甙?。?p> 在屋中待了兩日,風玉衡也覺得無聊,便欣然應(yīng)允。
兩人各自回屋取了件披風穿上,這才并肩朝后山走去。
連日積雪,地面已被厚厚的雪層籠罩,兩人走得十分緩慢艱辛,卻都覺得空氣格外清新,山間的靈氣也比紅塵濁世中純凈。
“目前,坐鎮(zhèn)涼國的都督姓謝名橋,是夏沐一手提拔的親信,我們?nèi)粝胫匦抡瓶貨鰢木謩荩氐脧拇巳松砩舷率?。”驀然,景非忽然說出這句話,拉回風玉衡放任身心徜徉在天地間的愜意,聞言呆了呆才問,“你有什么打算?”
“我們需要一個值得信任的女人去謝橋身邊潛伏。”景非的臉色忽然變得凝肅,這讓風玉衡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
她不由停下腳步望著他,靜等他的答案。
“紅妝的身份自然不行,認識她的人太多,彩屏卻是可以一試?!本胺俏丝跉猓K于還是說出了心中打算。
“不行?!憋L玉衡斷然拒絕。
她與李彩屏相處的時日雖然不長,卻儼然已將她視為姐妹,怎么可能送羊入虎口去?何況她心里非常清楚,景非口中所指的“女人”是去做什么的。
“殿下……。”景非還欲再勸,卻聽風玉衡冷冷的說,“你們男人成大事可以不拘小節(jié),卻不能把女人當成籌碼,她沒有責任和義務(wù)去替我和涼國做任何事情!”
話落,風玉衡轉(zhuǎn)身欲走,景非本能伸手拉她衣袖,卻見她拂袖避開,回頭又添一句,“景非,你讓我非常失望!”
看著風玉衡的身影迅速離開,漸漸融入天地之間,景非怔立良久才嘆息道,“玉衡,你可知為了你,我寧愿犧牲一切,只是這罵名不能由你來背,因為你身上絕不能留下任何污點!”
然而,風玉衡已經(jīng)走遠,不可能聽到他的內(nèi)心獨白,景非無奈的轉(zhuǎn)身往回路走,心里卻在思忖如何才能讓風玉衡首肯,又或者他們還有其他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