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即別離，聶樺言這一刻才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
斷龍臺下烏泱泱的一片吵鬧聲
“聽說了嗎？魔君聶樺言要在斷龍臺上被處死了?！?p> “這如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p> “這聶樺言到底犯了什么錯？”
“誰知道呢，魔族的人那個手上沒沾上一兩條人命的？”
“那倒是?！?p> “……”
這些人是誰？聶樺言不知道，她從未見過這些烏合之眾。
此刻，她只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因為這些人著實(shí)是無聊的很，如今在這里看她被處死，也不過是日子無聊罷了。
處死一人，魂飛魄散，于這些庸庸之輩而言除了茶余飯后談起，根本無關(guān)痛癢。
此人是罪大惡極還是蒙冤而死，無甚干系。
人固有一死，鴻毛？泰山？死后皆為一抔黃土，長埋地下，不見天日。
斷龍臺上陰風(fēng)陣陣，仙門尊者鎮(zhèn)乾仙人坐于殿上，身側(cè)是一干白衣修士，整整齊齊。
殿下跪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人，一身紅衣早已破破爛爛，露出身上血紅的傷口，一道一道，觸目驚心。
那人低著頭，身體微微顫動，不知是哭是笑。
那人便是聶樺言。
而她身前站著一個不斷揮動神鞭，鞭打她的白衣修士。
那人每一次揮動，聶樺言的身上皆多出一條血淋淋的傷口，但那修士風(fēng)華絕代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突然，跪著的那人抬起頭，發(fā)出陣陣陰笑，用鋒利如刀般的眼神看向白衣修士，“容修竹，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當(dāng)然，換來的還是無休無止的鞭打，終于臺上那仙尊開口，道：“換噬魂劍。”
聽到這四個字，那白衣修士的身體發(fā)出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很快，一個修士將噬魂劍取來，交到那白衣修士的手里。
白衣修士閉上眼睛，舉起噬魂劍的手卻頓住了，他似乎下不了手。
那跪地之人卻冷笑道：“容修竹，你為何要閉上眼睛，你看著我，看著我如何在你手下魂飛魄散?！?p> 白衣修士睫毛微微顫動，睜開已經(jīng)有些紅潤的眼睛，將噬魂劍砍了下來。
終于，那人倒在地上，四下修士無不發(fā)出皆大歡喜之詞。
聶樺言終于死了，她為什么死了呢？
誰知道呢。
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只要是魔族之人皆是該殺，這便是他們修的大道。
……
轉(zhuǎn)眼便是三百年后。
天宮仙山腳下有一個牛頭山，牛頭山上是一群未能得道的小妖。
為了教化這些小妖，不至于誤入歧途，仙門每隔百年便會派有名望的仙師下山，去引導(dǎo)小妖們?nèi)胝馈?p> 這不，今年又迎來了著名的仙師講學(xué)。
小妖們紛紛議論，這回是哪幾位仙師來講學(xué)。
女妖們都盼著容慎上仙和灼華上仙來，這兩位可是仙界有名的青年才俊，相貌更是沒話說。
尤其是容慎上仙，那叫一個國色天香，玉樹臨風(fēng)。
男妖們都盼望瑤晨仙子來，自然也是為了一睹仙子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牛頭山腳下一間雜草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林顏半睡半醒的下床去開門。
待看清來人的臉，林顏有些不耐煩道：“大早晨的，干什么呀？”
白孤興致勃勃的進(jìn)屋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氣喘吁吁道：“我剛在村口的告示上看到，看到我們兩個都入選了，今年終于可以作為學(xué)徒參加仙師講學(xué)了?！?p> “那瑤晨仙子來不來？”
林顏對那種無聊的講學(xué)儀式當(dāng)然沒有興趣，但是仙女姐姐，她倒是很有想法。
當(dāng)然像林顏這樣的小妖自然不在少數(shù)。
白孤興奮道：“自然，真是太走運(yùn)了。”
林顏聽了這話，睡意也散了大半，她笑嘻嘻的給白孤又倒了一杯水，道：“怎么樣，你瞧見了沒有，瑤晨仙子真的像傳聞?wù)f的那么美？”
白孤翻了個白眼，在她后腦拍了一掌，道：“你是傻了吧，今日只是確定了仙師的名字，需得過幾日才能見到呢?！?p> 林顏聽了這話，便連忙將他手里的水杯奪了下來，不屑道：“那你這么著急來跟我說什么，反正也見不到。”
她慵懶的躺回床榻上，翹起二郎腿，閉上了眼睛。
白孤早就習(xí)慣了林顏這性子，這家伙求人的時候是一套，不求的時候便是另一套了。
他也沒生氣，只是道：“我可是特地來通知你的，到時候可要穿的精神點(diǎn)兒，別辜負(fù)了你這好樣貌。說不準(zhǔn)，那瑤晨仙子就喜歡你這樣白嫩面皮的小妖，也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緣呢?！?p> 林顏苦笑，她一個女的，干嘛去跟漂亮的仙子成就姻緣。
不過若是能得了瑤晨仙子的青睞，那可是能炫耀一輩子的資本了。
這樣一想，林顏便覺得有趣極了。
她坐起身子，道：“你覺得瑤晨仙子會喜歡我這樣的？”
白孤笑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人家仙子在天宮里什么漂亮的仙君沒見過，能瞧的上你這山野小妖，別做夢了，笑話你都都聽不出來。”
這倒是挑起了林顏的好勝心，她還偏偏要好好會會這個瑤晨仙子，誰說小妖不如仙的？
她偏就不信這個邪。
……
三月之后，終于迎來了仙師下凡，整個牛頭山上的數(shù)百小妖都站的整整齊齊的，等候著仙師。
一片祥云飛過，三位仙師便御劍從天而降，剎那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林顏只是起的比較晚，故而只能站在末尾往里頭眺望。
可她個子矮，便是跳起來也看不到半個仙影兒。
好在白孤看她可憐，便主動扛起林顏，好叫她看得清楚。
林顏?zhàn)谒珙^，可算是瞧見了那被小妖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三位仙師。
只是可惜，距離實(shí)在是太遠(yuǎn)了，林顏看不清楚。
忽的，其中一位仙師突然轉(zhuǎn)過頭，看向她，林顏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可卻明顯感受到那人眼睛里冒出來的寒意。
林顏打了個冷戰(zhàn)。
白孤吃力的扛著她，道：“怎么樣，瞧見了沒有？瑤晨仙子長得到底好不好看？”
林顏恍恍惚惚道：“好看，好看……”
事實(shí)上，她壓根兒就沒瞧清。
白孤卻因為她這句話，高興的一整晚都沒睡著。
次日一早，白孤盯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來找林顏，好說歹說非要拉著她去仙師的住處偷看。
林顏也因為昨日沒有瞧清仙師們的樣貌，有些蠢蠢欲動。
她連忙點(diǎn)頭答應(yīng)。
可林顏跟著白孤來到仙師的住所，這才發(fā)現(xiàn)，那地方早就被小妖們團(tuán)團(tuán)包圍了。
林顏撓了撓頭，有些為難道：“其實(shí)，也沒幾日便是講學(xué)典禮了，依我看……”
話還沒說完，忽的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村長來了，趕緊跑啊?！?p> 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林顏已經(jīng)被白孤拖著跑了老遠(yuǎn)了。
直到瞧不見那仙師住所了，白孤才大口大口喘著氣松開林顏的手，道：“算了算了，我們還是再等等吧?！?p> 林顏點(diǎn)點(diǎn)頭。
三日后……
講學(xué)典禮上，三十個入學(xué)的小妖紛紛坐在書桌前，等著仙師們前來介。
片刻，三位仙師便走了進(jìn)來，為首的是容慎上仙，左側(cè)是瑤晨仙子，右側(cè)是眉若仙子。
三位仙師進(jìn)來，幾個女妖已然發(fā)出陣陣驚呼聲，男妖們也是眼睛都離不開兩位仙子。
那容慎上仙生的真是傾國傾城，兩位女仙站在他身旁皆也被他比了下去。
甚至有幾個瑤晨仙子的忠實(shí)男妖粉，在見到容慎上仙之后，都轉(zhuǎn)粉了。
林顏之前因為皮相不錯，牛頭山上許多女妖都對他頗為殷勤。
如今看容慎上仙的仙風(fēng)道骨，林顏才覺得自己真是粗鄙之妖，生的頗不大氣。
三位仙師雖然容貌不是凡品，但都冷冷淡淡的好像不太通人情的樣子。
仙師們自我介紹之后，便開始了講學(xué)，第一趟課上的便是容慎上仙的佛法課。
什么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
林顏覺得這話不對，明明她現(xiàn)在心沒動啊，怎么感覺萬物皆在動。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林顏已經(jīng)倒在課桌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便猛然站了起來。
可起身的時候，反應(yīng)太大，膝蓋撞在課桌上，痛得她抱起膝蓋，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等她冷靜下來才發(fā)現(xiàn)，課堂上一片死寂，所有的學(xué)徒都在盯著她。
林顏訕笑了兩聲。
她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講桌后站著的那白衣仙者，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林顏趕緊放下膝蓋，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舔了舔嘴唇。
她的一系列小動作無一例外的落入那位仙者的眼中，那仙者的眸子黯淡了起來，喉嚨動了動，正要說什么。
林顏趕緊搶先道：“容慎上仙，我覺得你講的太好了，有些感動所以不自覺就站起來了?！?p> 那仙者睫毛微顫，頓了頓道：“坐下。”
林顏這才松了一口氣，總算蒙混過關(guān)了，剛坐下便小聲問旁邊的白孤，“剛才講到什么了？”
白孤翻了個白眼，低聲道道“剛才容慎上仙說：不可說，不可說，一說皆是錯。”
“……”
晚飯時分，眾學(xué)子紛紛抱怨為什么全是素菜。
想想也是，此次講學(xué)，光報名費(fèi)村長便受了他們幾十斤靈芝草藥呢。
如今晚飯卻連半點(diǎn)葷腥都不見，真是沒有道理。
可到底是交了東西的，不吃又實(shí)在是對不起自己，大家只好帶著埋怨吃起了飯。
晚飯后，白孤便將林顏拉到仙師們所住的大宅子墻邊，道：“我今天瞧見村長將好多雞鴨送給上仙他們了?！?p> 林顏皺了皺眉頭，道：“那又怎么樣？”
白孤一掌拍中她的后腦，痛得那人齜牙咧嘴。
“笨啊你，上仙們都是不沾葷腥的，你進(jìn)去偷只雞或者偷兩個雞蛋也行啊?！?p> 林顏往后一躲，道：“為什么是我去，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剛才聽說，村長正帶著幾位仙師去后山泡溫泉去了，我在門口給你把風(fēng)，要是有人回來了，我吹口哨你趕緊出來。”
“為何偷雞摸狗的事情我來做，你卻在門口放哨？”
白孤翻了個白眼，道：“哦？那你來放哨，你會吹口哨嗎？”
這可真是把林顏給難住了，她還……真不會。
林顏搖了搖頭，無奈地指著他，道：“我們可說好了，要是有人來了，你可不能獨(dú)自逃跑?！?p> 白孤點(diǎn)點(diǎn)頭，便馱著林顏?zhàn)屗郎蠂鷫Γ鹤永镎糜幸活w櫻桃樹挨著墻壁，林顏便順著櫻桃樹溜了進(jìn)去。
果然院子里有一個巨大的雞窩，林顏從里面掏出一只雞來，那雞受了驚嚇正‘咯咯咯’的叫著。
林顏一把捂住那只雞的嘴，卻被那雞狠狠地叨了手，痛得要掉下眼淚來。
她強(qiáng)忍著痛意，將那只雞從墻邊扔了出去。
臨走時，林顏還不忘從雞窩里掏出兩顆雞蛋，捏在手里。
她剛爬上那棵櫻桃樹，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道：“誰在那里？”
林顏嚇了一跳，手中一滑便從樹上摔了下去，心道：完了完了，這樹這么高，這一摔得在家躺十天半個月了。
許久，林顏才緩緩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正好好落在一個人的懷里，那身白色的衣服，俊美的臉龐，美的叫人出神。
這樣的容貌，不是容慎上仙還能是誰。
容慎低頭看著她，似乎沒有要將她放下來的意思。
“你在樹上做什么？”
林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手里還捏著兩個雞蛋。
她閉上眼睛，鬼使神差的攤開雙手道：“我，我……”
容慎將林顏放下來，從她手里接過雞蛋，問她：“送給我的？”
“……”
林顏愣了片刻才點(diǎn)點(diǎn)頭。
容慎突然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點(diǎn)了一下她的額頭。
不知為何，林顏頓時有一種頭暈的感覺。
片刻，那人便放下了手指，身體微微的顫動。
林顏剛想問他怎么了，他便捧著那兩顆雞蛋進(jìn)屋去了。
林顏也來不及多想，便趕緊從樹上爬了出去。
白孤問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剛才好像聽見里面有什么動靜，林顏便將剛才發(fā)生的事告訴了白孤。
白孤聽罷，哈哈大笑起來，容慎上仙竟然以為她是去給他送雞蛋的。
“你還笑？我都嚇?biāo)懒?，以后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我再不做了?！?p> 白孤一手抓著雞，一手摟住林顏的脖子，道：“別呀，咱們可是最佳搭檔，而且這次不也有驚無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