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該來的總會來
從前面大張旗鼓地血手印、箭羽預警來看，來者該是個武林高手才對，不然也不會嚇得西門羽從吉良趕到清河來了。
可從這殺手的行為舉止來看，李婉兒十分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這是個武林高手？
灰霧略散盡后，終于見到那殺手，可這副模樣一點都不端莊啊，摔得滿臉鮮血也就罷了，似乎還往外吐血泡泡？
手上倒是有一柄劍，這會兒顫巍巍地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似乎這一下摔得有些狠了，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呢。
李婉兒看到血手印和箭羽的時候心中十分驚恐，畢竟不知道許文俊去了何處，若自己真的處于危機之中，還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救自己。
一抬頭看到屋頂有個人頭，更是嚇得三魂七魄都集體出走了，可她第一次看到從天而降的殺手是用摔的方式落地的。
這方式太與眾不同了些。
再抬頭看看屋頂?shù)降孛娴木嚯x，再看看搖搖欲墜滿面血污的殺手，原本肅殺驚恐的氣氛頓時轉變?yōu)橐环N尷尬和滑稽了。
仔細看看，那殺手真的是在吐血泡泡啊，李婉兒猶豫了一下，“那個……這位高手，你這樣子似乎有點……有點慘？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那殺手一身夜行衣灰撲撲的，一開口跟條金魚似地又吐了兩個血泡泡，“李婉兒，你……有人著我……取你狗命。”
說完又吐了兩個血泡泡，既滑稽又凄慘。
明知他是來殺自己的，可看到這殺手的凄慘模樣，李婉兒都忍不住同情起他來了，“我知道，你方才已經說過一次了。我的狗命就在這里，不過我看你的樣子，不一定能取啊?！?p> 雖然這殺手很滑稽可笑，可李婉兒這番話實在太沒臉沒皮了，西門羽偏了頭看她，“姐，這是殺手，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他？那個誰，你叫什么來著，既然前來殺人，總得讓人死個明明白白吧？”
那殺手使勁站了起來，他倒是站直了身子，可“叮”地一聲，長劍崩掉到地上。
一個手中無劍的殺手，也著實不像殺手的，除非他高明到手中無劍心中有劍，顯然他不是。
那殺手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子，一抬頭對面兩個人一臉獵奇地看著自己，眼神十分不善，似乎想看自己手無寸鐵如何取李婉兒姓名。
士可殺不可辱啊，殺手長嘆一口氣，嘴角血沫沫淌了下來，看起來不僅不嚴肅不兇狠還十分可笑。
李婉兒忍了好幾次，到底忍不了，“那個……高手，嘴角……嘴角……形象很重要?！?p> 太氣人了，殺手才彎了腰準備去夠地上的長劍，李婉兒卻提這么無理的要求。
西門羽都有些不忍心了，“姐，人家摔下來傷得挺重的，你能不能要求不那么高？差不多就得了。那個誰，趕緊報上名字來，不然你得不到一點基本的尊重。”
這話也沒好到哪兒去啊，不也一樣折騰殺手嗎？
殺手好不容易才將地上的長劍撿起來，正支著借力，這邊還沒喘好氣呢，李婉兒捅咕了一下西門羽，“你這話也挺不尊重人的啊，什么叫不報上名字來，他就得不到一點基本的尊重呢？難道他報上姓名來，真的是個有頭有臉的殺手，從屋頂摔下來，咱們就能尊重他嗎？那他的頭臉是如何獲得的？”
這可真是殺人誅心啊，那殺手也許還是一時不察呢？誰還沒個不小心的時候啊。
西門羽搖搖頭，“你這話說得不對，從他以箭羽和血手印預警來看，該當是個厲害的人物。不管他今日表現(xiàn)如何，他的姓名也值得我們記住。那個誰，你留下的箭頭上刻了一個‘天’字，你是天字一號殺手？”
李婉兒搖頭，“應該不是，殺手不會用長劍，殺手難道不該用短匕之類趁手的武器嗎？”
這番肆無忌憚的評論讓殺手受到了強烈的侮辱，“你們……”
緩了一口氣，“我乃殺手榜上排名第一的……天一……”
李婉兒嘆了口氣，“天一高手，我覺得哈，不管你過去取得了什么成就，今日……你真的表現(xiàn)得不是很好。要不，你換個日子再來？咱們今天就當沒見過你？”
西門羽不同意，“憑什么?。咳思倚列量嗫嗯诉@么大陣仗，你一句話就讓人家回去，那以后他在江湖上還怎么混??？換了是你，你愿意走？”
李婉兒點點頭，“我愿意的?！?p> “所以你不是頂尖高手的思維方式啊。你想啊，天一高手今日若將我們滿門殺盡，你說孫大人他們進咱們家看到的是什么？”
“滿地尸體凄慘無比?！?p> “這是自然，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就沒人知道他摔下來的事了，所有人都只記得李家滅門慘案，對不對？”
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是對的，可這樣目中無人地當著殺手討論這事，實在太羞辱人了。
天一殺手終于緩過這口氣了，臉上血污也擦趕緊了，身上的塵灰也拍得干干凈凈的，手也抖得不那么厲害了，長劍直指李婉兒，“說得對，今日將你們全殺了，就沒人知道天一殺手從屋頂摔下來的事了?！?p> 李婉兒愣了一下，“天一高手，你殺一個人收銀幾許？”
“殺手榜上無一人不是有節(jié)操有底線之人，我們既然收了一家的銀錢，自然不會再收第二家銀錢來毀約。當然，你若是覺得自己死得太冤了，也可以給我一筆錢，幫你將雇兇之人殺了?！?p> “大哥，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雇兇之人是出了殺我滿門的錢，還是殺我一人的錢？若是殺我滿門的錢，那你滅李家滿門無話可說?？扇羰撬怀隽藲⑽乙蝗说腻X，難道你要順便將我李家上下二十余口人全都殺盡??？說實話，還挺物美價廉的，我都想批發(fā)一打了?！?p> 果然是生意人啊，勸人的角度都跟旁人不一樣，西門羽佩服得豎起大拇指，“姐，你真是好樣的，跟要你性命的殺手講價，你可真是個合格的商人啊?！?p> 天一殺手的形象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挑戰(zhàn)，他沉默了片刻，“殺一個……”
李婉兒指了指西門羽，“那他呢？實話跟你說，他是我夫君。我夫妻二人一向同心同德舉案齊眉伉儷情深如膠似漆……”
西門羽斜了眼睛瞪她，“你瞎說。”
李婉兒沒搭理他，“你若是只殺我一人，我夫君一定會窮盡畢生之力天涯海角追殺你為我報仇，你便是殺手榜排行第一，以我李家、西門家全部家業(yè)，想為我報仇應該不難的。”
西門羽搖頭，“別聽她的，就她說的這番話，你覺得我們伉儷情深如膠似漆嗎？”
那殺手實在太無語了，“少廢話，想殺幾個就殺幾個，反正你一定得死?！?p> “大哥，你確定咱們說了這半天話，李家無人聽到這里的動靜？況且你還先行預警了，你覺得我們李家的人都是傻子嗎？”
西門羽還有空跟著鬧，“不然呢？”
那殺手緩過勁來，提了長劍上前，“廢話這么多，怪不得有人要你性命?！?p> 李婉兒暗暗憋了一口氣，這就準備再來一嗓子石破天驚的，西門羽將李婉兒擋在身后，“你若要傷我娘子，須得從我身上踏過去?！?p> 天一殺手愣了一下，明顯看得出他手中長劍又開始抖了，這個殺手心理素質不太好啊。
李婉兒不想再欠他人情了，況且這個殺手看起來一點都不兇殘，大嚷一嗓子，護院就能要他命。
這么菜的殺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混進殺手榜的，估計是使錢了。
“來人啊，有刺客！”
李婉兒指了天一殺手，“你不要過來啊，我李家上下二十余人，護院多達十人，外面還有縣衙巡捕，別說你殺不了我，就算你殺了我，你也逃不出去的。我勸你識相一點，自己悄無聲息地離開，我們就當這事沒發(fā)生過?！?p> 那天一殺手動作慢歸慢，還是走到西門羽跟前，劍尖顫抖著指向西門羽胸膛，“你走開，我只收了一個人的錢，我不想殺你?！?p> 西門羽笑道，“你倒是能跟我娘子一同做生意呢，算得如此真?！?p> 說笑歸說笑，仍將李婉兒擋在身后。
李婉兒喊了這一嗓子，卻不見有人進來，心中不安了，不會吧，難道他真將李家上下的人都制住了，為什么喊了半天都不見有人進來？
天一殺手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準備往外跑的李婉兒，挺劍斜著便是一刺。
他確實不想傷西門羽的，可西門羽非要護李婉兒，往右邊一踏，這一劍剛好刺到胳膊上。
這一劍刺出去后，三個人都愣住了。
李婉兒沒想到西門羽是真想保護自己，明明不會武功還不顧自己安危，“西門羽，你傻??？”
西門羽則盯著自己的胳膊，“你不是說過你只殺一人嗎？為什么你傷我？”
天一殺手看向西門羽的眼神有些慌亂，“那個，你未付銀錢，你不是我的目標，你若惜命，且起開。”
李婉兒看了一眼西門羽胳膊上的傷口雖比較淺顯，可若天一殺手繼續(xù)傷人，難保他怒極殺人，到時候反而做無謂的犧牲。
想到這里，狠狠心轉身就往外跑，剛一轉身，只覺得身后一股軟綿的力量向自己襲來。
她腦后沒長眼，只當天一殺手越過西門羽向自己動手了，心中一陣懊惱，娘啊，婉兒不孝要先你而去了，西門羽啊西門羽，若你當我是你娘子，還望你替我養(yǎng)娘親啊。
想到這里，頓時覺得平日里對西門羽實在太過苛刻了，便是他有諸多不是，對娘親這一點確實是極好的，更不要說他數(shù)次想救自己性命。
可惜這份恩情欠下也就欠下了，你若善待我娘親，來生我做牛做馬還你恩情。
才想到這里，都沒來得及想許文俊，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婉兒這里倒下了，天一殺手將手中長劍收起，滿臉愧疚地看著西門羽的胳膊，“公子，屬下辦事不妥當，傷著你了?！?p> 說著從懷里掏了瓷瓶就要給西門羽療傷，卻被西門羽擋了一下，“不行，你得趕緊走，否則李家人該知道了?！?p> 天一殺手一拱手，“公子，其他兄弟已經將李家暫時制住了，咱們做得十分巧妙，他們知道自己遭了算計，卻不會有性命之憂。倒是公子，屬下實在……”
“話說，你怎么想著要從屋頂下來呢？這也太不天一殺手了。也罷，反正婉兒已經暈了，你趕緊走吧，后面的事你不要管了，我會處理了。”
“可是，大娘子這里若身上不帶任何傷勢……”
西門羽皺起眉頭，“你還真想傷她?。俊?p> “做戲做全套啊，公子不是說讓所有人都瞧不出咱們不是天一殺手嗎？若是大娘子毫發(fā)無損，那天一殺手不是太無能了？”
西門羽將李婉兒抱在懷里，“你今日的表現(xiàn)……算了，也挺好……”
說著，將李婉兒頭上珍珠釵飾取下，“選個口齒伶俐且面相兇狠的，給全哥送個信?！?p> 天一殺手還挺擔心的，“可大娘子毫發(fā)無損，騙不過去啊。”
“你別管了，其他的事我自有辦法?！?p> 天一殺手看了看李婉兒，實在有些不甘心，可西門羽都如此說了，他也不能上前硬給李婉兒兩劍，只能行了一禮下去了。
西門羽摸著李婉兒的臉，才多久不見，蒼白小臉又瘦了一圈，也不知道她在擔心什么，眼圈都是黑的，顯見是沒睡好的。
“婉兒，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怎么都想要你性命？明明只是一個普通女子，卻總不能過普通人的日子，難道我做到如此都護不住你？”
想到這里，笑了笑，“看來也是從前我日子過得太逍遙了，特意落個麻煩到我頭上，也罷，那就看看我到底能不能過自己想要的日子吧?！?p> 李婉兒醒來的時候，西門羽躺在自己身邊看書。
看書？西門羽會看書？看什么書？
西門羽狀態(tài)太輕松了，她已經忘了自己剛從天一殺手手下生還，又開始挑西門羽不是了。
西門羽見踏她偏了頭盯著看，“這是好了，趕緊起來繡萬福繡吧，孫夫人那邊已經催了好幾次了。”
李婉兒斷片的思緒終于續(xù)上了，“西門羽，我怎么活下來了？天一殺手呢，我娘親呢？你沒事吧？這次又是誰要殺我？”
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
西門羽微微一笑，“趕緊繡你的萬福繡，該來的，也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