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姜六姑娘的異狀
還沒等姜薇的手舉起來，自知猜錯的丁香，忙往邊上縮了縮頭，又猛然憤憤：“那到底是誰故意陷害您？”
頓了下，又急急說姜薇：“那您當(dāng)初怎么不說呢？”
偏賭氣投湖，差點把自己給淹死。后來，還和老太太硬頂著，把自己頂?shù)角f子里來。
雖說來莊子之后的事兒，姑娘之前做了規(guī)劃，可那畢竟是規(guī)劃啊。誰知道將來會怎么樣？還有老太太這回確實極惱她，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消氣的那一天。
若沒有，姑娘豈不是要老死在莊子里了？
還有比姑娘家一輩子不能嫁人，在莊子里孤獨終老，更讓人絕望的事兒嗎？
丁香想到絕望處，不由頓腳：“哎呀，姑娘，你好糊涂??！”
姜薇就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前晃了晃：“錯，我正是因為不糊涂才不說?！?p> 丁香叫她這混不上心的樣子，氣得嘴巴撅老高。
綠翹便悄悄拉了下她的衣擺，低聲道：“姑娘不說，是因為這件事說不清?！?p> 畢竟有平嬤嬤證著自家姑娘，而平嬤嬤又是姑娘的人。還有小草在邊上給平嬤嬤做著證。
頓了下，綠翹拿指頭，狠戳了下丁香的額頭：“再說了，連你這個姑娘身邊的人，都還不信呢，旁人誰會信？”
丁香被她戳得頭一偏，拿手大力揉了下被綠翹戳過的地方，咕噥：“我那不是見姑娘和六姑娘吵過嘴之后，很生氣么……”
而且自家姑娘的性子，她還是知道的。
不惹惱她，她什么都好說。惹惱了她，天王老子也不怕。
她盛怒之下，做出這樣的事兒，也不是不可能。至于后來姑娘的辯詞……好些人都不是那么樣么，事發(fā)之后慌張，就要推卸責(zé)任什么的……
丁香想到這兒，想不下去了，抿著唇小心抬眼看了姜薇一眼，深深埋下頭：“姑娘，我錯了，我……不該……不信你……”
在姜府，能夠真正理解姜五姑娘的另類驕傲——根本不屑說慌這個特質(zhì)的人并不多。
便是知道了，多半還要嘲諷：就她那樣爛泥一樣的東西，有什么可驕傲的？
姜薇不在意地沖著她擺擺手。
丁香卻不能忍受有人陷害姑娘至此，卻不受丁點責(zé)罰，一瞬間的懊惱之后，激憤又起，跑到姜薇身邊拽著她的袖子，仰臉看著她一連聲的問：“姑娘，那你知道是誰陷害你不知道？咱們千萬不能饒了她！”
姜薇對這笨丫頭也是無語了，忍不住賞了她一腦蹦：“這還用猜么？誰得利就是誰唄！”
“得利……”丁香一怔。莫名看向綠翹。
綠翹先也怔了下，緊接著臉色猛然一凜，飛快四下看看，湊到姜薇身邊，聲音細不可聞：“您是說六姑娘？！”
“六姑娘？！”丁香嚇了一跳，呆呆地看向姜薇求證，一時想不明白，六姑娘為什么是得利的那一個。
“是啊~~~”姜薇叫她這呆樣給逗笑了，忍不住沖著她咧嘴一笑。
這次連綠翹也不明白了：“那姑娘當(dāng)時怎么不說？”
姜薇聳肩：“說什么？”
丁香急道：“當(dāng)然說六姑娘陷害您啊！”
姜薇再度聳肩：“老太太會信？”
其實她才不管姜老太太信不信呢，她不說，只是因為，離開姜府是姜五姑娘，也是她樂意做出的選擇。而已。
丁香就被住問了。
是啊，林家少爺是姜老太太看好的，也是姜三太太中意的，為人又有才，生得又好，聽說六姑娘也十分樂意，漳州府首屈一指的少年才俊。
這話甭說老太太不信，怕是滿府的人也沒一個信的吧？
失落之余，疑惑又起：“可六姑娘為什么呀？”
她想一百圈子，也想不出六姑娘為什么要做這么損人又不利已……不，才剛姑娘說了，六姑娘是得利的一方！
可她為什么是得利的一方？難道六姑娘不滿意這門親事么？
可也不該啊，一和林家做親的消息傳出之后，六姑娘那院子里，從上到下，個個都是喜洋洋的，若她不愿意，不可能滿院子的人都陪著她裝吧？
再有，林家少爺哪兒哪兒都好，算是漳州府?dāng)?shù)一數(shù)二的少年才俊，六姑娘又有什么不滿意的？
丁香滿心的疑問。
姜薇慢慢咀嚼著丁香的疑問：“要問六姑娘為什么啊，其實我也在想……”
她并不是這一刻才開始想，而是從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之后，就一直在想。
就這么慢慢的想啊想，她想到了一種不太可能，卻又極度可能的可能。
但還需要證據(jù)佐證。
于是，她等兩個丫頭呆滯了一陣子，這才緩緩問：“你們知不知道，六姑娘和我在后花園因折那束迎春花吵架之前，有什么異狀沒有？”
姜六姑娘的不尋常，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若讓姜薇簡簡評價三房的這兩個姑娘。那么，姜五姑娘就是那個脾氣臭硬路邊的雜草一樣，不討喜卻頑固的存在。
姜六姑娘嘛，就幾個字：嬌軟香甜嫩。
那是一個沒經(jīng)歷過什么波折，性子嬌滴滴軟呼呼，不矯情不造作，不爭不搶，更不會輕易和人起爭執(zhí)的小姑娘。
她的這個性子，都源于三太太是姜府、是漳州府，出了名的富有。
姜三太太雖也出身詩書之家，娘家的門第也并不怎么顯赫，但她有一個嫁妝龐大到足以驚掉人眼球的母親。
姜三太太的母親是商家女。她的娘家，也就是姜三太太的外家早先乃是靠做海貨起家的，不過后來，因為財富太盛，叫人給惦記上了，至于尋了個什么由頭，把這何家給分了個精光，姜薇卻是不知，但她知道，何家從那時起就倒了。
姜三太太的母親何氏，是在何家倒之前出的門子。十里紅妝由何家抬進了夏家，再然后，從夏家陪著她唯一的女兒進入了姜家。
姜六姑娘從一出生，就什么都不缺。姜三太太大約也是因自身的性子強硬，不受夫君喜愛，也刻意想叫女兒做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是以，姜六姑娘便成了姜府之中，一個堪可稱得上，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對姜五姑娘這個讓她母親臉上難堪的庶女，也并沒有像二房和二姑娘四姑娘、大房的三姑娘一樣，帶著一種刻意羞辱的心理去對待。
她的態(tài)度一向是疏離的，不管不問的，當(dāng)姜五姑娘不存在的。當(dāng)然，姜五姑娘雖然暗恨姜三太太和姜六姑娘，也只是在心里，從未主動向姜六姑娘發(fā)過難就是了。
可是那天，姜五姑娘正在興致勃勃的折花，根本沒惹著姜六姑娘，卻招得她沒頭沒尾的一頓諷刺，以至于兩人口角升級，最終姜六姑娘放出了那樣傷人的話，姜五姑娘由此懷恨在心。
這怎么看，都像是姜六姑娘有計劃有目的的挑釁。
而她挑釁的目的，是為了激出姜五姑娘下一步的動作，以達到她想要那個目的。
整件事這么發(fā)展，是很能說得通的。
唯一不通的就是，什么事導(dǎo)致了姜六姑娘主動挑釁，而這位林家少爺，又有哪里讓人不喜，能叫姜六姑娘不惜這么挑釁，也要擺脫他？
有什么不尋常么？綠翹皺眉苦思了半晌，還是搖頭。
她自到了姑娘身邊，多是守著院子，只要姑娘不出去，她就不出去。
而姑娘到了漸大之后，出院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除非必要，從不和府里別的姑娘多打交道，便是出去也是去后花園，主仆兩個逛一會子就完了。
交際面窄，對府里的很多事，都不太清楚。
姜薇不由得有些失望，因為她在姜五姑娘腦海里扒拉了一圈子，也沒扒拉到什么值當(dāng)說到的事兒。甚至于連姜六姑娘的普通事兒都很少。
正失望著，丁香猛地歡喜抬頭：“啊，姑娘，我想到了！”
姜薇也不由來了興致：“是什么？”
丁香忙忙道：“就在你們吵嘴前的兩天，傍晚的時候，綠枝親自去廚房說要安神湯。當(dāng)時張媽媽有些奇怪，就問是誰要喝，綠枝就說六姑娘下午小睡好像魘著了，醒來就大哭找三太太……”
丁香原是在廚房里做活，到了姜五姑娘身邊之后，姜五姑娘那邊又沒多少事要做，她也喜歡廚下的事兒，便忍不住想過去幫忙。當(dāng)然了，也是為著，她在那邊多幫幫忙，姜五姑娘這邊的飯食就會稍好一些。所以，一天當(dāng)中，有一半時候倒都是在廚房里度過的。
唔！姜薇挑眉，有點意思啊。
她追問道：“除了這些，還有什么？”
“還有啊~~~”丁香皺眉苦思，然后搖頭：“沒有了。您也知道她們那邊的人嘴嚴著呢……”
話到這里，她眼睛猛地一亮：“啊，姑娘，我又想起來了，綠枝要了安神湯走了之后，六姑娘院里的李婆子來廚房討吃的兼說閑話，笑話似的說了一句，六姑娘都多大了，這才離了三太太多大會兒，倒跟個小娃似的，抱著三太太的胳膊，哭得不成個樣子，還說，好久沒見過三太太了，你道是好笑不好笑……”
丁香說著笑起來，姜薇也笑了。
一輩子沒見著呢，可不好久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