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村里申請的項目批下來了,要準備修路修球場。
公款撥下來,可能錢不太夠,需要大家捐款,而且有很多私人占用公用地的問題,都需要村里人統(tǒng)一開會商討。
吳順的老爸六叔,代理村長,把開會時間定在年初六晚上,地點設(shè)在吳華家里。
時間剛好,大家要探親要走親戚的事都忙完了,要出去打工的還沒有開工,人齊。
至于為什么選在吳華家,大概是吳華單身那么多年,房子剛好在村子中間,大家都在他家聚習慣了,而且吳華家里人少寬敞啊。
自李月嫁過來后,第一次看見吳華的兩個叔叔碰頭了。
大叔叔吳志水還帶了一個人,他兒子吳東。
每家每戶都是只派一個代表,不知大叔叔家為什么是兩個人?
李月拿開水下樓去給吳華泡茶的時候,留意了一下那兩父子。
大叔叔跟小叔都長得像吳華的爺爺,幾乎能一眼看出兩人是兄弟。不同的是大叔叔比較矮一點,臉比較方,比較顯老,眉毛中間有個疤痕,神情看起來比較兇。
而吳華、吳輝和吳東三個人卻沒有一點長得像的,大概母親的基因比較強大。
兩父子大概是第一次進了吳華裝修后的家,都是局促不安的樣子。
“還真把這里當成龍?zhí)痘⒀??”?lián)想到小叔之前給她科普的家族斗爭史,李月不由嘲諷地想。
她沒有多做停留,上樓帶小孩。
六叔嚴肅有序地公布了建球場和修路需要捐款的數(shù)目,落實到每家每戶,按人口每人要交三百,所有私人占用的公家地無條件退回,占地的東西各自清理遷移,否則就全部鏟平。
吳華的大叔叔第一個有意見,他說他家不走這條路,不捐。
村里人都知道,吳志水家后面全是水田,前面是吳志德家和吳家另一個族人家,他家出入必須通過窄小的巷子進入要修的這條路,如果他不走要修的這條路,難道他要飛天遁地嗎?
大家都笑起來,問他不走這條路走哪里?
吳志水激動地說,吳志德起房子把他家的路都堵住了,他家哪里還有路走?
“你放屁!”吳志德馬上跟著激動起來:“當年兩兄弟并排的屋地,你先起了房,把我的屋地全部封死在里面,叫你留點路給我,你不留。我逼不得已,跟別人用好田換了地,起到你家前面,我門口的路,難道不是跟別人用田換來的嗎?論堵路,誰先堵的?我至少還給你留了條巷子,你有給我留過一條縫嗎?”
“你不拆你的圍墻,我就不捐!”吳志水歪著頭指著吳志德大聲說。
“捐不捐是你的事!有本事你就不要從我門口過!”吳志德不甘示弱。
“你拆不拆?”吳志水歪著頭大聲喊,脖子青筋暴露。
“我就不拆!”吳志德拍桌子也喊起來:“我為什么要拆?我的地我怎么砌不行?”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現(xiàn)在是討論公家的事,你們的私事過后再說!”六叔擺手示意他們回到各自的位置。
“欺人太甚!”吳志德卻沒有消氣,臉紅脖子粗地說:“有本事你就打從天上飛過去!”
“好了,別說了!你們這樣吵不怕后生們看笑話嗎?”六叔大聲說。
“我不怕!”吳志德?lián)]揮手,拍著胸口說:“我問心無愧!要笑也不是笑我!我對吳華怎么樣?大家有目共睹!不像有些人,結(jié)婚喜酒都不敢回來喝!”
“誰說我不敢?你們都沒有人通知我!吳華!你結(jié)婚為什么不通知我?”吳志水歪著頭指著吳華大聲喊。
“誰說我不通知?我打了五六個電話給你,你都不接!”吳華見他態(tài)度囂張,也大聲應(yīng)道。
“你沒打到!沒打到!你騙人!”吳志水還在指著吳華喊。
“誰說我沒打到?我打了五六個電話,連續(xù)打了兩三天!是你不接!”吳華沖上去兩步,馬上被兩三個人攔住了。
“你就沒打到!就沒打到!”吳志水也指著吳華拼命往前沖,差點把手戳到吳華臉上了,他兒子吳東拼命擋著他,把他推回去。
動靜這么大,李月已經(jīng)下樓冷冷地看了全過程。
可能李月散發(fā)的冷意太重,大家都看到了她。
六叔揮手叫大家散會,還是那句話,公事公辦,私事私了。
吳東看了李月一眼,目光相撞,他很快避開了,眼神有點躲閃,趕緊拉扯著他老爸跟著人流走了。
小叔吳志德也沉默地走了。
人走光了,吳華鎖了門,把李月推上樓。
“你會跟他打架嗎?”李月問。
“他敢動手試試看!”吳華咬牙切齒地說。
“行了,趕緊去洗澡?!崩钤屡牧怂蟊骋话驼疲χf。
第二天一早,兩個叔叔就在吳華家門口吵架了。
“他們吵什么?”李月問吳華。
“不用理他們?!眳侨A抱著她,眼睛都不睜,繼續(xù)睡。
李月推開他的手,自己起來洗漱完畢,出去看熱鬧。
只見兩個叔叔都臉紅脖子粗地大聲爭辯,手都往一間六平方左右小破泥磚房指指點點。
小嬸也在。
李月就站到小嬸身邊問兩個叔叔吵什么。
“你們大叔叔癲了,一大早就來找我說爺爺奶奶以前那個養(yǎng)豬用的房是分給他的。爺爺生前明明說,那個房子分給大叔叔,但是屋地是吳華的。”
“那么點地方,爭來有什么用?他要,給他就得了?!崩钤锣椭员?。
“給他干嘛?不給!給他,他還得寸進尺了!這個地就是吳華的?!?p> “要這點地有什么用?做車庫嗎?他又沒有車。”李月說。
“怎么沒用?以后的子孫起房子不要喔?前段時間前面陳家的起房子,自己的地不夠,買了旁邊的一塊,三萬塊錢這么一塊地呢?!毙鹫f。
“那一排房子都是誰的?我都不知道呢?!崩钤轮钢B成一排的土房問。
“第一間是三叔婆家的,第二間和第四間是二叔婆家的,第三間是發(fā)叔家的,最后一間就是我們爺爺?shù)牧??!毙鹫f。
“爺爺只有這一間了嗎?”李月問。
“爺爺以前三個兒子,一人一間廚房,我們跟他們后來都去那邊起房子了,這些廚房就用來做豬圈,牛圈和茅房了。有一間在另外那邊,已經(jīng)倒了拆完了,還有一間就是你們現(xiàn)在的廚房?!毙鹫f。
“有什么好爭的,現(xiàn)在三家也是每個人一個兒子,房子也都起好了,爭來干什么?說不定以后個個都出去工作,都在外面買房了。我就不跟他爭?!崩钤抡f。
“怎么不爭?要是以后政府來這里開發(fā)征地,不得拆遷款嗎?”小嬸說。
李月“哈”的一下笑了,說:“眼光夠長遠?。装倌旰蟮氖虑槎枷牒昧?。吃得幾多?睡得幾寬?死后都是一塊棺材板,想那么多活得不累?。俊?p> 她不再理會,轉(zhuǎn)身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