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先醉為敬
章書秋被章云海這話，突然問得愣住了，想了很久，才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突然覺得還挺好的，就順其自然了?！?p> 章云海盯著章書秋看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道：“不想以前的事了？”
“哥，我好像有那么一刻，突然覺得，我前些年，過得挺拗的，就是那種跟自己犯拗，你有沒有覺得？”章書秋直視著章云海，她只有在他面前，才會覺得，她還是小時候那個她。他能洞悉她所有的傷痛，盡管她什么都沒說過，但是她知道，只有這個哥哥，什么都懂……
章云?？粗聲飷濄难凵?，悠悠嘆了一口子，眼睛里竟忍不住有了水意，他輕輕像小時候那樣，把章書秋摟進懷里，撫摸著她的頭道：“好姑娘，想明白了就好，往后好好兒的，誰都不值得，你得把自己過好，知道嗎？”
“哥，你說得我想哭……”
“你還真是愛哭，都奔四的人了，還是老樣子，行，你哭吧，哥在這里。”
章云海這話，一下吹散了章書秋心里那股潮濕，竟噗嗤笑了出來，站直了身子嗔道：“我哪有愛哭了，千年難得哭一回，全被你遇上了，你知道別人都怎么叫我吧？”
章云海不屑道：“你就吹吧，還不承認，管別人怎么說，你問問王二夯，你是不是全世界最愛哭的那一個。”
“你怎么還那么討人嫌，得虧是我嫂子受得了你?！闭聲锲仓旖堑?。
“行了，這么大人了，不要動不動就哭……”
“我沒有……”
“沒有就好，剛電話里，我話說急了，姑姑說了我。姑姑還說讓我給你帶句話。”
“姑姑肯定生氣了，我都不敢給她打電話，我只敢跟姑父打了個電話?！?p> “還有你不敢的時候，哈。姑姑說了，談戀愛沒什么，日子還長著，讓你要冷靜點，多想想你外婆說過的話。不過我看你這樣子，應(yīng)該沒大事，就是偶爾任性一回，回頭我會給姑姑打電話的?！?p> 章書秋怔了怔，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了?！?p> “哎，從前也不全怪你，也怪我們沒攔住你。往后可不要再犯傻了！”
“嗯，我知道了。”
“行，知道就好，那個寧燁，對你還好吧？”
章書秋拖長了聲音喊道：“哥，這才幾天，好不好的，日子還長著呢。再說了，真要不好，就不好唄，不是你剛說的，不值得……”
“對了，過日子就是要這樣，做最好的安排，最壞的打算，什么時候都不能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去。好了，咱們出去吧……”
五進院子里，寧燁和章云山聊得正熱乎。
“云山，你們怎么這會兒來了？”
“我哥接了電話，我們就下來了?！?p> “你小秋姐好像和你哥感情很好？”
“嗯，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哥說這下山的路，他閉著眼睛都能跑個來回，原先他經(jīng)常一個人從山上溜下來，找小秋姐，還有我嫂子和王家?guī)讉€哥哥姐姐一起玩，有時候還會把他倆帶到山上去玩?！闭略粕近c頭道。
“從你家到這里很近嗎？”
“抄小路挺近的，下山一趟兩個小時吧，開車走大路，那就遠了，要繞過云水河，就是你們來的時候的那條河，然后再走上二三十里，再上山。不過原來也沒什么大路，就是靠走的?！?p> “你剛說你嫂子，你嫂子是王家的姑娘？”寧燁突然反應(yīng)過來，問道。
“對啊，我嫂子是小秋姐大舅的小女兒，他們都是自小兒一起長大的。”章云山老實答道。
“那你嫂子呢？”
“我嫂子在和前頭和王家人聊天呢，前頭現(xiàn)在可熱鬧了。”
“你哥要和你小秋姐說什么？”
“那我真不知道，他們一直都把我當小孩。”章云山眨眨眼道。
寧燁突然覺得有些頭痛，這露了面的大舅子加小舅子，除了黎耘，其他的看上去，都不太好糊弄，就是黎耘，那也是面上糊涂，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還有那無數(shù)的長輩，簡直讓他頭皮發(fā)麻。
寧燁不自覺搖搖頭，想著無論如何，得先把今天晚上趟過去再說。笑著問道：“云山，你哥娶你嫂子那會兒，這么多親戚，是怎么過的關(guān)？”
“我也不知道啊，我嫂子說，是沾了小秋姐和我叔的光，只喝醉了幾回，其他沒啥。”
“那你說，我今天晚上，是不是干脆放棄抵抗，先醉為敬比較好？”寧燁眨眨眼問道。
“啊，這個，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問問別人。”章云山推推眼鏡道。
寧燁一臉苦笑：“這里，我一共就認識三個人，一個你，一個你哥，還有一個你小秋姐，你說讓我問誰?！?p> “我哥肯定不能告訴你，我姐嘛，說不好，要不，要不我?guī)湍銌枂栁疑┳影桑疑┳尤颂貏e好……”
寧燁頭疼道：“算了，你還是別問了，醉就醉吧。云山，寧大哥就托付你一件事。”
“嗯，你說?！?p> “我如果醉了，你早點把我扶進來睡覺，萬一出了什么洋相，可就不太好了?！?p> 章云山一臉訝然看著寧燁道：“寧大哥，你不會是酒品不好吧？”
“那也不是，就是第一回上門，總得注意點形象吧，這以后，是吧……”寧燁一臉擔憂道。
“章書秋，章書秋，你個小妮子躲哪兒去了？還不快出來，拜見你姨母大人？”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前頭傳過來，沿著夾道往后傳，聽上去婉轉(zhuǎn)悠揚。
“六姨，我在這里。”章書秋從六進院子里探出頭高聲應(yīng)道。
“這怎么又瘦了，快來，讓阿姨瞧瞧。后頭那是誰？云海啊，你們兄妹倆在這里說什么私房話呢？你媳婦在前頭幫忙呢，你還不快去?！?p> “六姨，是我姑姑有兩句話，讓我?guī)Ыo小秋，我這就去前頭幫忙?！闭略坪５穆曇魪暮箢^越穿越近。
寧燁和章云山聽了夾道里的談話，不由自主站起來，往夾道里去。陽光把夾道映射得半明半暗，只見一個高挑的中年女人，穿著一件濃紫色的風衣，黑色的平底鞋，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越走越近……
王宜筠走到四進院子門口時，看到五進院子里走出兩個人，定睛一瞧，心里就有了數(shù)，笑著招呼道：“云山，這是你帶來的朋友嗎？哪家的小伙子啊，真帥氣?！?p> “宜筠阿姨，您好，這是，這是……”章云山結(jié)結(jié)巴巴，明顯對這婦人有些發(fā)憷，不知道怎么介紹才好。
“宜筠阿姨，您好，我是小秋的男朋友，我叫寧燁?！睂師钔鶌A道里站了站，笑著招呼道。
王宜筠也不說話，只是滿臉笑容上下打量了寧燁一通，才點點頭笑道：“你好！”又轉(zhuǎn)過頭對著后頭的章書秋道：“你這妮子，待客之道沒太學好啊?！?p> 章書秋心里明白，這是王宜筠在等她表態(tài)呢，抿了抿嘴唇道：“六姨，這是寧燁，和黎耘是同學……”
章書秋一邊說一邊覺得有些別扭，不自覺往前站了兩步，對寧燁介紹道：“這是我六姨?！庇痔蛱蜃齑降溃骸傲?，你怎么這會兒回來了？”
王宜筠還是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不答反問道：“寧先生是哪里人？”
寧燁聽了章書秋的介紹，就知道這第一關(guān)難過，再一聽這位六姨的稱呼，更是心里有數(shù)，卻還是只能狀若輕松答道：“我是京城人。”
“六姨，先進院子里喝杯茶吧，我們那個冰柳白，炒得比從前好喝吧？”章書秋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上前攬了王宜筠的胳膊，往院子里去。
“你這都多久沒回來了，你這院子里的茶，只怕都發(fā)霉了吧？”
“沒有，我春天的時候回來過，大舅母給我照管得好好兒的，保證一點味兒沒走?！?p> “你春天回來從哪里入的關(guān)？為什么不去看看我？我要不回來，你八成都已經(jīng)忘了還有個六姨了吧？”
“沒有沒有，我直飛江城的，因為時間不充裕，就沒有驚動長輩們。”章書秋忙解釋道。
寧燁和章云山跟在后頭，看著兩人進了屋，章云山立即如蒙大赦道：“宜筠阿姨，小秋姐，寧大哥，我先去前頭幫忙，那個，我最會燒火了，我先去了……”話還沒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王宜筠被章云山兔子一樣的速度逗得笑了起來：“這孩子，速度還這么快?！闭f著轉(zhuǎn)身看向?qū)師畹溃骸皩幭壬堊??！?p> “不敢當，宜筠阿姨，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睂師罟Ь吹馈?p> “那可不好，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聽小八說，是要到云東來任職？”王宜筠問道。
“是，調(diào)令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省里?！?p> “你不請我喝茶了？”王宜筠看向站在一旁，有點局促的章書秋道。
“噢，是，我這就去泡，你們稍坐?！闭聲镄念I(lǐng)神會進了茶水間，悄悄吐了口氣。
章書秋燒壺水泡杯茶的功夫，王宜筠三下五除二，把寧燁的身份，家里的情況，問得一清二楚，心里卻沒有一絲喜色，反而多了許多凝重。也不再多問，只是一派輕松和寧燁聊起了天：“你和黎耘是大學同學？”
“高中我們同班，大學是同校不同系，后來在國外留學，也是同校不同系，不過一起住了幾年?！?p> “那你們這同學時間挺長啊，感情應(yīng)該不錯吧？”
“嗯，算是兄弟吧?！?p> “那你以前就認識我們家小秋？”
“高中的時候就認識，后來有點誤會，就錯過了，但是我一直在找她……”
“你既然和黎耘那么要好，怎么會錯過了？小秋那幾年也在京城啊……”
章書秋把茶水端上來時，已經(jīng)聽得后背一層冷汗，生怕寧燁經(jīng)不住六姨盤問，把她高中那會兒的事給說了出來，又要節(jié)外生枝，忙打岔道：“六姨，你試試這茶?！?p> 王宜筠似笑非笑看了章書秋一眼，看她那個小眼神，心里暗笑了一下，也不再問了，只是專心喝起了茶水。
院子里一時沉寂下來，光影在屋檐下漸漸暗淡，王宜筠一杯茶喝了下去，笑道：“這茶再給我發(fā)兩箱子，我那些朋友都很喜歡。”
章書秋苦笑道：“芽茶已經(jīng)沒有了，只剩一芽一葉的，也不多了?！?p> “那你這怎么弄？夠送不夠賣的?！蓖跻梭扌柕馈?p> “明年應(yīng)該產(chǎn)量能上去，到時候就有了?！闭聲锎鸬馈?p> 王宜筠把杯子往茶幾上放下去，起了身道：“小寧，你坐會兒，小秋跟我去前面看看吧?！?p> 寧燁忙站起身來，才意識到這稱呼有變化，心里長吁了一口氣，笑道：“還請宜筠阿姨多擔待，您慢走！”
王宜筠笑了笑，挽了章書秋的手，就把她帶了出去，往前走了一截，拐進了三進院子里，院子里空無一人，才輕聲問道：“他家里的事，你知道多少？”
章書秋驚訝道：“他家什么事？沒聽我姑姑說過啊?！?p> “他家的情況你都清楚？”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父母的事我知道，別的，他沒說，我也沒問?！?p> “他媽媽人倒是挺好的，從江城回去就調(diào)到我們學校了，打過幾次交道。這個孩子吧，倒也沒聽說什么不好的事，我瞧著人品模樣各方面，都和你挺合適的。不過給這樣的家庭當兒媳婦，最大的煩難就是不自由，你有心理準備吧？”
“六姨，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您想得也太遠了?！?p> “行了吧，你看看你這樣子，我們淡定大氣的章大翻譯，可是一點影子都沒有了，只剩下小女兒家的嬌羞?！?p> 王宜筠的打趣，一下讓章書秋羞得滿臉通紅。
王宜筠突然正了正表情道：“小秋，你這孩子，萬事不用我們操心，就這婚事一條，雖說你配誰我都沒覺得高攀，但是你這么多年不找，一找找個這樣的，好過了頭就容易惹是非，你自己得想想清楚，這事宜緩不宜急，談戀愛還是得有個互相了解的過程。別的我也不多說了，你姑姑那里，我回頭打電話跟她溝通一下，看看她怎么想的。”
“我姑姑和您說的差不多，我知道了，不會感情用事的?！?p> “那可不成，談戀愛談戀愛，不談感情談什么？關(guān)鍵是你得想清楚，愛情是一時的，過日子比的可不是有多愛，而是有多會愛。行了，你好好想想，你去叫他一起，早點出去吧，免得長輩都到了，你們還在屋里，不禮貌?！蓖跻梭夼牧伺恼聲锏母觳?，轉(zhuǎn)身沿著夾道往前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