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開著車,王蕊坐在副駕駛,我和曉晨坐在后面,一路開向城里。
我一直看著車窗外,心跳不斷加速,耳邊是曉晨的嘮叨,我隱約聽著像是在勸我對自己狠一點,她們時間都不寬裕,能陪著我受虐的時間不多,好在我年輕,只要留口氣,總能扛過去。
王蕊還時不時的補充:“扛不過去能咋地?是跳河還是跳樓,你說個方式,我們仨送你!”
我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她們要對我下狠手!
我小聲的問曉晨:“不是說慢慢來嗎?你們想不打麻藥直接開刀?”
曉晨耐心的解釋道:“你常年待在你家的小鎮(zhèn)上,不懂京城的節(jié)奏,昨晚上不是給了你一宿的時間了嗎?夠了!”
我試圖掙扎一下:“老話不是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嘛……”
夏冬開著車激動了:“我特么現(xiàn)在想抽你!多大個事!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要不是看你上學時人還行,我們才懶得管你!知道這世上多少貧困人口嗎?知道多少地方在打仗嗎?知道……”
“你老實開車!”王蕊呵斥道:“本來就像無人駕駛,我這心一直提溜著,怕你踩到剎車看不見路,看見路踩不到剎車,你還敢分心去訓她,三條人命在你腳下呢!”
夏冬直了直腰吼道:“我的命呢?不能因為我個矮,命就不算命??!”
王蕊說:“我說的就是咱們?nèi)龡l命,林惜玥的不算,她或許巴不得你踩不到剎車呢!”
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曉晨拍了拍我溫和的說:“想活著就得有個想活著的樣兒,你現(xiàn)在這樣不叫活著?!?p> 我沒好氣的道:“我是會喘氣的死人唄!”
曉晨說:“差不多!”
我激動的問:“非得努力上進?非得勇往直前?非得沒有困難制造困難去體會人生,這才叫活著?我老實的待在老家,從二十多歲開始過晚年生活怎么了?我活的清心寡欲怎么了?我無欲無求怎么了?!”
車內(nèi)一下子安靜了。
我有些激動,喘著粗氣,心里一堆話想說,我有我自己的生存方式,我活的好好的,怎么就被強行提溜到京城了呢!我覺著那樣活著舒坦,我不想回憶過去礙著誰了?我愿意當烏龜,我愿意做鴕鳥,我縮著我暖和!
正當我醞釀著激動的情緒,準備再接再厲反擊的時候,王蕊開口了:“他每年在你生日這天都會給我發(fā)信息,說祝你生日快樂!”
我所有的情緒瞬間消失,呆若木雞。
王蕊接著說:“頭兩年我還回信息罵他,他不回,然后到你生日他照發(fā),這幾年我也懶得罵了?!?p> 夏冬急了:“怎么沒聽你說過?把丫電話號給我,看我不整死他!最差放到網(wǎng)上,一百塊錢一個號,我也能掙瘋了!”
王蕊說:“八年他用了五個號給我發(fā)短信,你要哪個?”
曉晨忙問:“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王蕊理直氣壯的說:“猜的!”
我呼出一口氣,靠到車座上,小心臟狂跳不止。
曉晨埋怨道:“猜的你說個什么勁兒!”
王蕊笑呵呵的說:“我就想看看,咱們這位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仙人聽了會不會嘎嘣結束晚年生活,駕鶴西去!”
我氣得咬牙切齒,很想踹開車門躍出去!她們變了,變得尖酸刻薄,變得不通情理,變得心狠手辣,她們不是我認識的那三個人,我心中一陣委屈,眼淚開始狂飆。
曉晨嘆了口氣安撫我說:“你跟她計較啥,她說話不就這樣,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要不然能工作也丟,對象也跑?但她還不是為你好?這些年最著急的就是她,最想讓你快點好的肯定也是她,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聽著就氣人,先不說我們怎么活著,就說你,你要是能真的清心寡欲,我們也不著急,你那是真的嗎?真的清心寡欲那得真的想開了,你是不去想,裝作清心寡欲……”
曉晨又啟動嘮叨模式了,我愈發(fā)的想跳車了,我仔細看著車窗外的車流,偶爾也會掃一眼街邊的景物,突然,我猶如遭受了雷擊,看著窗外定格了三秒,轉頭惡狠狠地看了看她們?nèi)耍骸澳銈儔蚝?!?p> 我萬沒想到她們帶我回來受虐的第一站便是我的母校!這里全是我不敢回憶的回憶,什么循序漸進,什么慢慢來,全是扯淡!我控制不住自己發(fā)顫的雙手,使勁的推搡著車門,我要下車,我不想進去,我要回家!
曉晨緊緊抱住我,還沒開口絮叨,王蕊卻開口問道:“你犯病了嗎?”
我愣住了,還真沒有,沒有窒息感,沒有痛徹心扉,除了心慌意亂,好像,真的沒什么事。
“都說你是自己慣自己!苦也好,痛也罷,多受受也就習慣了?!蓖跞锝忾_安全帶準備下車。
夏冬停好車問:“她跑了怎么辦?”
王蕊痛快回答:“抓回來,捯飭捯飭送火葬場!”
我哪里跑的了,下了車,兩條腿就不聽使喚的發(fā)軟,曉晨攙扶著我走進了在我夢中無數(shù)次出現(xiàn)的校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