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兆松不敢冷場太長時間,那和認栽沒什么區(qū)別。
可他也不想順著岳東的意思說,那等于把話語權交到了岳東手里,索性揣著明白裝糊涂,換個不算扯遠的話題。
“我承認,我那些玉鐲有酸洗注膠的,可你看到的那一只不是,那是用高檔玉石的邊角料粉碎后壓制的,成本也不便宜,說是高檔玉器有什么錯?”
岳東搖了搖頭,“還真是大膽胡說,現在還想忽悠曹科!先不說高檔玉石的邊角料粉碎后壓制算不算高檔玉器,你那種玉鐲和掛件,我今天仔細看了看,不過是在樹脂里添加氫氧化鋁增加真實感,再添加石粉、耐火土增加厚重感。今天你沒當著我的面用高檔玉器的名義欺詐別人,我才沒當著那么多經營戶的面揭穿你更多的貓膩?!?p> 焦兆松傻掉了!
岳東怎么什么都懂?
窗外難以抑制地出現一陣小騷動,因為從焦兆松手里買過那種所謂高檔玉器的,現場就有四個!
氫氧化鋁沒幾個人接觸過,但石粉是個人就明白,最刺激他們的是耐火土,家里有土暖氣的爐膛里都抹著那玩意兒,蜂窩煤爐子里也有,時間長了難免產生裂痕和缺失,就需要修補了,幾毛錢能買一小盆!
焦兆松竟然忽悠他們說性價比超高!
性格好的也有火氣了,和焦兆松一樣心眼不太正的更是火氣往外竄,難免出點動靜。
一直陰沉著臉的曹保蘇,抓住桌上的竹節(jié)筆筒,抬手甩出窗外,“哐啷”一聲,砸在花壇上!
潛伏在窗外的人,都沒想到突然來這么一下子,都被嚇了一大跳。
曹保蘇對著窗外吼道:“躲在外面干什么?都給我站到窗口,少一個,就全部關門整改!”
窗外的人面面相覷。
很明顯,喜歡開著窗的曹保蘇,對外面應該有的聲音熟悉的很,早就覺察到有人偷聽了,而且還意識到是什么人偷聽,要不然說不出“全部關門整改”那種話。
畢竟近二十個人連統(tǒng)一指揮的都沒有,再小心也不可能沒一點兒聲音,就算走路輕手輕腳的,衣服也會摩擦出聲音來。
其實岳東也早就知道了。
從他的角度看得到整個花壇,這時候只是半上午,陽光下的影子拉得挺長,剛才一個接一個的的影子掠過花壇,想不留意都難。
所以他故意再提到高檔玉器這個話題,還用樹脂工藝品、玻璃工藝品做引子。
果然焦兆松先是大力貶低其他經營戶的貨,然后用另一種所謂的高檔玉器轉移焦點,岳東話趕話的就拱起窗外那些人的火來。
窗外的小騷動,等于證明更多的人對焦兆松有了意見,這正是岳東所希望的結果,以后焦兆松想發(fā)動經營戶針對自己搞事情更不容易了。
景區(qū)的運營管理也不外乎人情,岳東不想站在大部分經營戶的對立面,那可就沒幾個人服從管理了,這也是他今天耗費精力發(fā)動群眾的另一個原因。
一張接一張的臉出現在兩個窗口,有膽子大點的把筆筒和散落的筆撿起來放到窗臺上,陪著笑臉,“曹科,消消氣,我們也沒做什么違法違規(guī)的事,別一開口就是關門整改,怪嚇人的?!?p> 曹保蘇“啪”地一拍桌子,“沒做違法違規(guī)的事?偷聽就不是偷了?你們還是團伙作案,性質更嚴重,關門整改怎么了?想不想要更多的處罰理由?”
那人趕緊擺著手往后縮,如果較起真來,還怕找不到理由?
曹保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示意岳東接著說。
岳東把臉轉向焦兆松。
“你們兩口子不拿游客當上帝就算了,可也不能拿游客當傻子。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游客離開后意識到上當了,不論通過什么方式表達不滿,可比超范圍經營導致的危害性大多了,誰吃飽了撐的來這個景區(qū)上當受騙?大家的效益更別想好起來!你們兩口子害了多少老老實實做生意的?不應該向大家道歉嗎?”
那些圍觀的,原本只想偷聽點新動向,卻因為集體暴露了,被曹保蘇勒令站到窗口,那叫一個尷尬!
此時被岳東一提醒,他們立刻把矛頭指向焦兆松,這可是當前擺脫尷尬的最好機會,還能當著曹保蘇的面表明不同流合污的態(tài)度。
剛才就有火氣的更是連聲指責,把焦兆松形容成景區(qū)的毒瘤,不狠狠割上一刀,景區(qū)就好不了。
焦兆松徹底懵了!
他想不到岳東火上澆油、挑撥離間、落井下石玩得這么溜,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演變成了絕對一邊倒的局面!
他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十分應景的話: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他打了個寒戰(zhàn),趕緊晃晃腦袋,把那句應景的話甩出去。
他當然清楚那幾位為什么火氣那么大,趕緊走到兩個窗戶的中間位置,向這邊的解釋,向那邊的分辨,還得向其他原本不相干的人賠笑臉。
看著焦兆松焦頭爛額的狼狽樣,岳東頓時輕松下來,忍不住想送他一曲,小聲哼起了“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薄?p> 焦兆松忙乎的不知道聽沒聽見,一桌之隔的曹保蘇聽得清清楚楚,視線一掃,不太和善的樣子。
岳東趕緊閉了嘴,好像嘚瑟的場合不太對,因為重生后第一戰(zhàn)對手強勁,自己卻大獲全勝,有點飄了。
曹保蘇看了一眼焦兆松,朝岳東點了點頭,然后嘴巴朝門口斜了兩下。意思是該掌握的情況我都掌握了,現在焦兆松顧不得和你掰扯,你可以全身而退了。
岳東就不多說什么了,沖著曹保蘇微微一欠身,腳步輕快地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輕輕轉動,把門拉開。
外間的辦公桌旁,有一個大個子正在往嘴里塞著什么東西,沒想到有人輕手輕腳地開門,一下子愣住了,嘴里掉出渣來。
岳東輕輕關上門,朝這位大個子文書笑了笑,走了過去。
艾汛在曹保蘇手底下做了好幾年的文書,剛參加工作的時候熱血澎湃,總想做大事,然后發(fā)現職場沒那么簡單,而且文書這個職位也難以做成什么大事。
他主要是對曹保蘇職權范圍內的單位事項負責,像什么會議的通知、組織、安排,文件的收發(fā)、打印、報送,去各組傳達不是非常重要但需要鄭重其事的指令。
半年后,他的熱血澎湃退化成了間歇性的壯志滿懷。
再然后,他的大部分時間在默默無聞中渡過,開始沉默寡言,難免有時候心不在焉,也就難免挨訓了。
不過,曹保蘇訓是訓,還是挺信任他的,因為他的嘴巴比較嚴,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
岳東忽然覺得他這名字有問題,艾汛的諧音不就是挨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