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jié) 算不算綁架
第六節(jié)算不算綁架
我被帝江擋了整個視線,看不到門外進(jìn)來的人是誰,只從聲音上聽來是一個威嚴(yán)的女聲,音色略靠后,平日可能是習(xí)慣于沉著嗓子說話,不年輕,也不蒼老,從稱呼上來看像是喚一個親密的后輩,卻沒有半分慈祥的感情。帝江沒動,我卻敏銳的感受到他的身體瞬間繃緊了,指尖下的肌肉帶著抗拒的情緒僵硬起來。我抬眼,帝江的唇緊緊的抿著,竟帶著點孩童的倔強。
“江兒,到外面等我。”女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更沉了些,仿佛咬著后槽牙在說話。
帝江僵直的身體漸次放松下來,緩緩收回手臂站直了身體,垂下眼睛盯著我,我微抬了頭與他的目光對視在一起,帝江眼中竟閃出一點悲憫可惜之意。朱唇輕啟,無聲的對我說了一句“好自為知?!蔽已劬λ查g睜大,以為自己看錯了。
帝江向后退了一步,轉(zhuǎn)過身對進(jìn)來的女子行了一禮,一言未發(fā),大步的走出房間去了。在經(jīng)過對方身邊時,我明顯的看到對方的手從他臉上劃過。帝江一離開我才看清楚,進(jìn)來的人是一位盛裝婦人,身材高大,絳色的茜羅鍛寬袖貴妃袍雍容華貴,頭上珠翠玎珰,按凡人年紀(jì)來形容,大約40歲左右,面相威嚴(yán),眉宇間有一股咄咄逼人的英氣。
婦人對于我的存在似乎一點也不感覺意外,抬眼上上下下的打晾了我兩個來回,緩步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抬手把裙擺和袖口整理的服服貼貼的,交握了雙手放在身前,再抬頭看向我的目光犀利而凜然,冷冷的開了口“你就是初晴?!?p> 從帝江對我說了那句話到婦人開口問我,我還保持著靠在窗邊的姿式一動未動。只有目光一直隨著婦人移動,看她落座,看她理服,看她端莊鄭重又居高傲然的開口。我自負(fù)對人有一點過目不忘的本事,這婦人的確是我沒見過。不過,我的神經(jīng)也緊崩了起來,因為從她過來我,我聞到了與那傀儡消散后一模一樣的味道。
方才帝江身上也是腐敗與梨香兩種味道混合,這個婦人身上也是腐敗與梨香交錯,梨香相同,但腐敗卻各有各的腐敗。差之毫離卻又完全不相同的兩種腐敗。
“小仙初晴見過司時仙長。”我一口道破她的身份,站直身體行禮回話,禮數(shù)不缺,免落話柄。我依然站在窗邊沒有移動,身后的窗子開著,使終提著一口氣,做隨時翻窗而出的準(zhǔn)備。
婦人受了我一禮,斜抬著眼睛盯著我,面色冷冷的半響未動,在我等的快要不耐了的時候,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放在桌上,“你可認(rèn)得此帕?!蔽翼樦肋吙催^去,當(dāng)下心中一動,帕子只是普通的素錦料,無甚稀罕,帕角上繡著一朵梨花,也無甚稀罕,梨花瓣上一顆六角寒霜卻是笑寒元君獨有的標(biāo)志。我不由得伸手取了帕子拿到眼前細(xì)看,一股淡而不隱的梨香傳入鼻端,果然是笑寒的隨身之物。
“這是,笑寒元君的私物,仙長,此物因何在您這里,是不是笑寒元君有什么事情,她現(xiàn)在在哪里?!蔽业穆曇舨挥勺灾鞯募逼绕饋?,顧不得對方危險,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婦人側(cè)邊,開口相詢。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這婦人眉眼倒與笑寒有幾分相似之處。我目光一沉,“司時仙長,笑寒現(xiàn)在可好。”
婦人見我一臉急迫擔(dān)心的模樣,才挑了一邊眉向我看過來一眼,抬手一指旁邊的矮榻,“坐吧?!蔽业懒寺曋x,依然站在原地沒動,心下不知梨山老母座下司時長史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處,梨山老母為百花之王,素傳其脾氣古怪晴陰不定,加之年少感情受挫,心性受激,越發(fā)的不受世俗影響,正邪善惡全憑一時心情,自笑寒元君與她相認(rèn)后便再沒任何消息傳來,聽了幾次司命星君得來的八卦,離陌神君幾番求見都被梨山老母擋在門外,似是要把當(dāng)初被天帝加諸在笑寒元君身上的委屈討回來。
聽他呼喚帝江的稱呼,分明是長輩,眼中也有寵溺之色,帝江是一界魔物生出來的,天生地養(yǎng)并無親緣,如何得了司時長只青眼。但從方才帝江的反應(yīng)又不是對長輩的慕儒,反而更像是一種畏懼,能讓一界魔物畏懼,她到底有何手段。此時拿了笑寒元君的帕子出來又是做何?我籠在袖下的手握了握,卻聽婦人說道“我是梨山老母座下司時長史,受小姐之托把這方帕子交給你。小姐說你見了便會明白?!?p> 我頭皮往后一緊,百花之王座下司時長史是專司花時的官吏,各花仙都要聽從她的安排調(diào)配開花日期,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心說怪不得這派頭架式做個十足十。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我見得多了,如此端身份架式的倒少。不過人各有好,有人喜歡表現(xiàn)的平易近人,有人喜歡人前抖威風(fēng),只是笑寒好端端的送我帕子做什么。心念一轉(zhuǎn),當(dāng)日笑寒與我分別時有舊約,若她托人帶給我袍帶,便是約我相見,若是帕子,我最好快點走,伸手再次拿起帕子袖到袖內(nèi),點首道“有勞仙長了。請代小仙向小姐問好。一別后小仙甚是想念,得空一定去看望小姐。”
“不必謝了。我家夫人請你去梨山做客。”司時長史的聲音轉(zhuǎn)冷,似乎看出了我的念頭,放在桌上的手忽然伸平,五指齊張,我眼見著她掌下的案幾向下凹下去一寸,同時傳來一陣腐味。那桌面竟是在掌下爛掉了一塊。
這是警告我不要輕舉妄動,我心下又轉(zhuǎn)了轉(zhuǎn),恍然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是梨山老母,這倒有些奇了,我一屆無名小仙,花王找我做甚?有心不跟她去,帝江那么大本領(lǐng)聽到她的聲音身體都一僵,可見其不好惹的程度,只是一切都蹊蹺的理不出頭緒來了。也罷,即來之則安之。便點了頭道聲“好,那小仙就叨擾了?!?p> 司時長史見我點頭,也不多話,揚聲對著門外喚了聲“江兒?!遍T應(yīng)聲而開,帝江規(guī)規(guī)矩矩的邁步進(jìn)來,束手站在門邊,一副乖巧模樣,司時長史臉上慈祥之色越發(fā)濃郁,起身走到帝江面前,抬手理了理帝江的衣領(lǐng),又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拉起帝江的手握在手中,輕輕拍了拍“平日里又沒好好吃飯是吧,看都瘦了,回了梨山到我那去,給你好好補補身子?!?p> 帝江面上掛著笑,任司時長史拉著手噓寒問暖,但我明顯的感覺到司時長史的手一碰到他衣領(lǐng)的一瞬間,他身上透出的緊張之感,渾身的關(guān)節(jié)都僵硬了。我冷眼看著面前的一位滿身上下演繹著慈母情素,而另一位像強忍恐懼表現(xiàn)著乖巧聽話。心下稱奇,也不知道這兩位是個什么關(guān)系,但怎么看怎么覺得應(yīng)該有一出好戲。
司時長史終于放開帝江的手,依依不舍的走了,門關(guān)上的一瞬間,明顯的感受到帝江松了一口氣,我等了半響,帝江依然立在原地未動,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到他面前站定,抬眼仔細(xì)看了看帝江的臉色,小心翼翼的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帝江像是被按了什么開關(guān)一樣,竟向前踉蹌了一下,我下意識的伸手扶了他一下,感受到他的身體竟在戰(zhàn)栗。不由心下驚奇更甚。
帝江此時明顯沒有什么心情再逗我,虛脫了一樣晃到桌邊攤坐下來,伸手去夠茶壺倒水,伸了兩次手竟都沒有夠到茶壺,這個模樣的帝江倒讓我放下了七八成戒心,走到桌前幫他倒了杯水遞到他手中,帝江接了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對我道了聲謝,長舒了口氣。
“你真的是帝江嗎?”我瞇了瞇眼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