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嫁,嫁!”
那媒婆頓時笑成了一朵充滿褶子的花,白了眼,推開旁邊呆滯的憶笙,
“走走走,人家自愿的,你湊什么熱鬧?!?p> 憶笙忍不住回頭看向那蒙在紅鴛鴦戲水蓋頭下的人,想問她是不是缺心眼兒。
但看了看自己和何遠這身陷包圍的悲慘境地,卻又像是癟了的氣球兒,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了。
兩人只得眼巴巴地看著這杜小姐順從地躺下,毫無防備的放在竹筏上,又毫無抵抗的被順水飄走。
現(xiàn)在是想救,都沒立場救。
許是過程順利,又看著他倆這救人的可憐巴巴的樣子新奇,媒婆跪送完新娘,便站起身。
涂滿了胭脂粉底的臉詭異蒼老,她操著濃重的本地方言,看過來的目光平靜富有威嚴,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你看,她需要你救嗎?你救得了她嗎?”
這真是直擊靈魂。
一席話問的兩人啞口無言。
他身后新娘的乘著的竹筏已經(jīng)行至湖中心,湖面上卻泛上了詭異的旋渦,這股水流,連帶著小而簡陋的竹筏,一起旋轉起來。
“禮成了,走吧?!?p> 像是篤定接下來的畫面般,這媒婆只是平淡地轉身,瘦小的人影提起裙擺,與一同來的幾個抬轎子的大漢,消失在了湖岸上。
現(xiàn)在,已經(jīng)剩他們?nèi)齼毫恕?p> 她,何遠,還有個眼淚汪汪,想哭不敢哭的做丫鬟打扮的姑娘。
“求求你們了,快救救小姐,救救小姐啊!”
這姑娘等到那惡婆子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敢放聲大哭,抽抽噎噎的跪下,
“小姐她是絕不可能想嫁給水大王的,她前天還想逃跑呢,不可能這樣的,求求你們,救救她吧......”
“雖然這么說了,但你家小姐的竹筏已經(jīng)飄到湖中心去了,怎么拉回來?”
何遠站在岸邊,將原本就細長的雙眼瞇成了條縫兒,目測了下距離,搖搖頭:
“此時,想拉回來卻是有些晚了。”
怪不得那婆娘壓根兒沒管他們,原因在此啊。
這問題,憶笙也犯難,說拉吧,實在是夠不著,一時間也沒有這么長的竹竿。
她的目光越過旁邊樹梢上掠起的白色影子,不禁嘆氣。
說真的,要是能有個翅膀,飛到湖心,把那小姐拉出來就好了。
飛是不行了,人卻必須得救。想到這兒,她干脆咬咬牙,直接跳下了水。
“喂!”
耳邊傳來驚呼,可她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這些。
拉不過來,那就將整個竹筏給推過來算了!
那湖心離這兒的距離不算近,當然也不是特別遠。
緩慢靠近竹筏,離中央那個旋渦也愈來愈近。
她伸出手,竭力想靠近,卻始終還是差了些距離,不行,要是在靠近,保不齊就會被卷進去。
倒時候別說人了,就連她也得交代在這兒。
現(xiàn)在就指望那杜家小姐能聽人一句勸吧。
“杜小姐!杜小姐!”
憶笙漂浮在水面上,一陣風吹過,她不禁打了個噴嚏,這還真他娘的冷啊,她的長發(fā)在水中飄蕩,像是開的極盛的黑色叢花:
“杜小姐,你想想你的父母,兄妹,他們肯定不希望......”
“你又完沒完?”
“嘎?”
竹筏上原本躺著的紅衣新娘不耐煩地掀起了蓋頭,一個利落地挺身,抱膝坐起,在岸上那小丫鬟陣陣驚呼“你不是小姐你是誰”的背景音中,無奈道:
“這位姑娘,你難道就不能行行好,別救我了成嗎?”
岸邊,何遠也陷入了失語,他從來沒想到事情能這么巧。
這張臉他也熟啊,這不是那天把石頭小七迷到癡呆的在常府的那個仙女嗎?
憶笙:???
正待眾人剪不清理還亂時,渾厚奇怪的聲音卻突然從竹筏下的旋渦中傳來。
那小小的,脆弱的竹筏終于經(jīng)不住這陣陣搖晃,發(fā)出幾聲清脆的碎裂聲。
那竹筏上的紅衣姑娘見勢不好,便輕輕一踮腳,便從竹筏上飛起,正好還救了被困在水中的憶笙,嫌棄地拎著她的后領口拎了出來。
幾人具都被這神乎一技弄的有些呆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身后一陣陣嘩啦啦作響的水聲,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終于撥開水面,終于浮了上來。
“區(qū)區(qū)幾個鼠輩,敢搶我的東西!”
這嗓音暗啞低沉,像是在他們頭上響起,陽光下,這東西白白一條,眼睛像是兩顆黑曜石,細細長長的倒影投在他們腳邊。
頓時讓他們所有人倒抽口涼氣。
這水大王,竟是蓮心湖中中的水蛇!
旁邊那嫁衣姑娘倒是沒怎么驚訝,相反她等的就是這刻。
“妖族!終于顯出原形了?”
她冷笑一聲,直接提起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在手中的青劍,躍身,一劍刺了上去,那水蛇也不躲不避,蛇尾從嘩嘩的水聲中抬起。
似是條白色厲鞭,重重抽了上去。
這種大人物打架,可苦了憶笙他們幾個,岸邊是地動山搖,水聲漫天,似是在空中下了場大雨,澆了眾人一頭一臉。
憶笙還好,她已經(jīng)渾身濕透,再濕些也沒什么。
可何遠那頭兒就慘了,先是水澆,后是炮轟,也幸得他激靈,向左閃身,千鈞一發(fā)地躲開了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水球。
那水球又何遠腦袋那么大,在碰到地面時轟然炸開,地面的小石子又飛起,砸得人渾身都疼。
先是水澆,后是泥蓋,三人都有些苦不堪言,直往后躲。
“趕緊走!”
憶笙呸呸呸地把嘴里的泥沙吐干凈,瞇著眼睛在一片飛沙走石中找出路。
身后的這個小婢女好像體力不行,走這么幾步就開始喘氣,跟個鼓風箱似的,腳步也逐漸慢了下來。
這要緊關頭,何遠干脆扛起身邊的姑娘,放在背上,加快了腳步。
“妖孽,看你今天還往哪里逃?”
“我結我親,關你何事?再糾纏下去,就怨不得我下狠手了。”
好像她不糾纏就不下狠手了似的,怕到時候,死的就是她了!
落葵對它的鬼話嗤之以鼻,下手狠辣無情,甚至加重了幾分。
許是看落葵孤身一人,有拼一拼的希望,那水蛇也不再使這些零碎招數(shù),嘴巴一張,鮮紅細長還泛著些許腥氣的信子吐出,喉嚨深處的黑洞中亮起了刺目的白光。
這是準備放大招了。
落葵心中有數(shù),劍一收,直接橫于胸前,兩手同樣凝結起陣陣青芒。
只是靈力對沖,落葵絲毫不慌,到時候兩廂對撞,誰輸輸贏還說不定呢,只是到時候引人注目些,也就是方圓五里可能不保。
方圓五里?
不對!
以那些凡人的腳程,這么短時間內(nèi)能跑出五里就怪了!
落葵急忙睜眼,照著身后的方向急奔而去,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讓三個善心人在這場斗爭中波及無辜死去。
旁邊樹梢上,穿著一籃一白的兩個男子遙遙相看,發(fā)梢垂落于鬢邊,玉顏無暇,梢長的男子嘆口氣感嘆道:
“師妹這妖除的,真是一波三折?!?p> 便也不再隱藏,估摸著到了出手的時候,兩人執(zhí)劍同時從樹后飛身躍出,聯(lián)手將那蛇妖的白芒御于劍鋒之外。
落葵趕來,看見他們才挪了這么小段距離不由著急,直接出掌,一股柔和的罡風從她身后襲來,推著幾人一路向前。
“磨蹭什么!趕緊走!”
“喂,那你怎么辦?”
憶笙有些猶豫,又有些難以啟齒的愧疚,畢竟這里也是有自己的緣故,卻聽得身后那姑娘笑了笑:
“我嘛,當然要去除魔衛(wèi)道了!”
說完這話,她便毫不留情轉身,提著劍又氣勢洶洶回去了,她剛想叫住她,卻被何遠拉了回來,
“這種戰(zhàn)斗不是我們能幫上忙的,說不準呢還會添亂,我們先走?!?p> 的確,的確不能給她再填麻煩了。
憶笙點點頭,咬著牙扶起身后的小丫鬟:“那就走吧,我們能跑多遠跑多遠?!?p> “妖孽,你放肆夠了!”
落葵滿臉怒容從背后出現(xiàn),拔出劍芒,青光頓時大盛,趁著師兄們拖著了那蛇妖的進攻,便從上越起。
氣勢猛地爆發(fā),一聲大喝,那紅衣姑娘手持利劍,威風赫赫,劈砍之間,將在湖中興風作浪的蛇妖直接一分為二。
猛然爆發(fā)的力量沖擊,掀起的風浪讓身后跑出老遠的憶笙幾人掀翻在地。
這是,完了?
等憶笙睜開眼睛,扒拉開面前倒地的小丫鬟,就看見一位穿著火紅色衣裳,有著烈火般明艷氣質(zhì)的動人女子。
那姑娘是一雙眼睛,燦若星子,笑起來眼睛像是盛滿水光的星湖。
她朝她笑了起來。
………………
等憶笙與何遠將這小丫鬟送回到杜府,已經(jīng)是接近下午飯時了。
兩人敲開杜府門,門房看見灰頭土臉的他們?nèi)撕秃筮呎R齊風姿俊秀的三人,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見到后邊三人,門房便恭恭敬敬,應著老爺囑咐,一面使人去通報,一面又竭力相邀能除妖的仙師留下。
不多時,這一家三口就像是會瞬移似的,齊齊出現(xiàn)在了幾人面前。
“小姐!”
“滿兒,你還活著!”
那小姐杜如月生了張清婉秀氣的面龐,滿是大家閨秀的溫婉可人,耳邊墜子跟隨著她的步伐輕晃。
“恩人,即使回來了,就到寒舍用一用飯再走吧。”
“是啊,我們杜府,我女兒如月,多虧三位相救了?!?p> 這熱情的夫妻倆同時將那三人圍住,臉上的笑容一個比一個熱切,可惜,飯是他們的,他們什么也沒有。
她也好想去用飯啊。
憶笙摸著扁扁的肚子,心中哀嚎。
不過,她也明了,要不是這位姑娘,可能他們就交代在那兒了,唉,還因為自己的原因差點壞了那姑娘大事。
哭唧唧。
那依舊穿著身紅嫁衣的姑娘看著她的樣子卻笑出了聲,原本的拒絕到嘴邊也成了接受,她想了想,轉向憶笙何遠:
“這兩位也在此事中幫忙不少,杜老爺,可否一起用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