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周,悅來客棧。
憶笙站在客房前,滿意地點點頭。
看著這客棧中整整齊齊的二層小樓,這周圍景致,簡直是太會賺錢了。
正直盛夏,這臨樓的假山池塘,背靠大樹草叢,可以說是綠蔭環(huán)繞,花香襲人,院落布置有序,說是有錢人家的別府后院都有人信。
怪不得那掌柜是副肉痛表情,這種規(guī)格的天字號房,整整兩層的客房,全被他們包下。
嘖嘖,怪不得。
最里邊的那間屋子旁邊正好種著一棵大柳樹,從窗外看去,盡是隱隱綽綽的柔軟柳枝,像是整個房子都被包裹在樹枝上一樣。
憶笙一眼就相中了這里。
“我想住在這兒,師兄你住哪兒?”
“嗯.....”
懷止懶散地抬了抬眼,輕飄飄地四下掃了下,只是應了聲。
他這是還沒緩過來?
她疑惑地歪歪頭,卻并沒有深究,將包袱甩在肩上,轉(zhuǎn)頭便興沖沖地將自己的東西放好,打理好自己的小屋子,便直徑往師兄那兒去串門去了。
走廊并不長,那頭的房門大開著,像是等著誰一樣。
房間狹小,一眼就能望到頭,窗旁,懷止正在小塌上坐著,悠閑地瞧著窗外的景致,微風徐徐吹過來,帶起他的發(fā)梢衣帶。
就連似錦緞的黑發(fā)也染上了光輝,閃耀著金色的色澤,再配上他那絕殺萬千少女的臉。
簡直優(yōu)美中透著詩意。
庭軒正在床邊彎腰正從里邊拿些什么,見她來也沒有驚訝,微微朝她點點頭,手中精巧的瓷杯從一個變?yōu)榱藗z。
“師兄,我坐了啊。”
憶笙嘿嘿一笑,身子輕巧地跳進來,像只兔子一樣蹦跶到他面前,試探問道:
“師兄,你現(xiàn)在心情怎么樣???”
“尚可?!?p> 他雖嘴上這樣說著,但那看向窗外的視線和有些淡漠的神情卻完全不似這樣。
庭軒端著冒著些許熱氣的小瓷壺走過來,聽見這話,瞥了瞥憶笙,不輕不重地將白瓷茶杯放在她的面前,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混著他清涼的嗓音:
“請?!?p> “哦,哦。”
憶笙從呆愣中回神兒,急忙端起茶杯,急匆匆地喝了口,從袖口中掏出一本劍法,往前湊了湊,臉上帶著討好:
“那......,若是師兄還尚可的話,幫我看看著劍譜如何?”
懷止瞥過她笑得有些可以說的上是諂媚的臉,端起茶杯,似是勉為其難地轉(zhuǎn)過頭來瞟了瞟。
那本書冊就像是剛剛從土里刨出來似的,褐色的封面顯得臟兮兮的,還有可疑地似是燒出的破口,之上的兩個大字無比清晰。
**劍法。
前面兩個字不出意外地被燒了兩個大洞。
從面上看就是破破爛爛的一本冊子,懷止冷淡地撇過頭:
“不如何?!?p> 不是.....,按照憶笙的設想,這個封面已經(jīng)足夠勾起人想翻開瞧瞧里邊內(nèi)容的欲望了,師兄這么一說,這話題明顯接不下去。
本來師父擅長煉器不善劍法,這本劍法也是師父掀了老底才淘澄出來的。
估計以前被四位師兄他們墊了爐子,剛剛翻出來的時候,上面滿是黑灰。
“呃.....”
憶笙皺皺眉,抓抓耳朵,面對著師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只得又倉皇地換了個話茬:
“我們到凡間,不是來查那個刺客的嗎.......”
“嗯?!?p> 又是個“嗯”。
前邊“啊”后邊“嗯”,中間加個“尚可”,可什么可!
師兄平常不這樣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嗯什么嗯???師兄!大人!我那兒做錯了你就給我說,有什么安排事先說不好嗎?若是你有這個閑工夫幫我練練劍法不行嗎!”
她再也忍不了了!
她捏著拳頭“騰”地從小塌上站起,目光帶著殺氣,竭力控制者自己的拳頭不要貼在懷止的臉上。
不知怎么,離了琉白宗就好像那層無形的枷鎖不存在了一樣,在宗內(nèi),她定是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敢對著他大吼大叫的。
這是少宗大人!這是少宗大人!他有錢有顏,修為還比你高!
他可是一指頭就能將你戳進墻里!
將此話在心中默念三遍,一個閉眼深呼吸,再睜開,世間空氣突然芬芳了起來。
她終于目光和藹,和善地扯出一抹微笑。
“師兄,我知道錯了,我認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有什么不開......”
對面的兩人好像被她這史無前例的變臉嚇了一跳似的,庭軒目瞪口呆的瞧著她,就連懷止的目光也帶上了絲絲驚訝和藏得極深的趣味。
他終于將頭轉(zhuǎn)了過來:
“真知道錯了?”
什么錯?
看著終于面對自己的俊臉,憶笙將茫然臉憋在了肚子里,低頭乖乖認錯:
“我知了?!?p> “想要你要我?guī)湍憬虒Ψ???p> “嗯?!?p> 哈,本來想著幫她看看劍譜就行了,既然是這么殷勤,她又豈能拒絕?
...................
“快些,動作太慢了。”
果然能占懷止師兄便宜的人世間上根本不存在!
他就閑閑地倚在那棵大柳樹下,腳尖翹起,一手撐在腦后,月白色的袖口緩緩地從手腕處滑下,露出優(yōu)雅有力一節(jié)小臂,晃的人眼暈。
身后池塘里朵朵荷花開的正艷,緋色意蘊在花瓣頂端,像是沾染上了陽光燦爛的氣息。
懷止整個兒就是這濃烈夏陽中的絕對主角兒,周身的景物就像依他而生,就連他身旁的空氣也似乎變得懶洋洋的。
和他比起來,憶笙那邊的情況簡直大寫的慘。
沒有大柳樹攢出來的陰涼,她整個兒都晾在熱烈的正午陽光中,小臉兒不知是熱的還是曬的,紅彤彤一片。
從額角不斷地有汗珠滾落,有的滴在褐色的土地上,更多的則是融進衣領中。
憶笙從來沒有覺著身子這么沉重過,就像是有把沉甸甸的鎖鏈套在脖子上,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顫抖的手指還在不斷地揮舞著劍,此刻紅色的劍鋒大概就是她早已模糊不清的眼中唯一能看見的東西。
“別喊苦,別喊累,自己求的如何悔?別落下,胳膊抬高?!?p> 憶笙恨恨地再次抬高酸痛不已的胳膊,一個旋身再次將劍送出。
就算是鐵面無情的師父指導也比這個溫柔多了,她還懷疑是不是懷止師兄吃錯藥了,簡直比那時候在藏云峰上還要嚴格幾十倍。
悔??!當然悔!
來了三天了,就這么從早到晚,一刻也不停歇。
真的是來調(diào)查的?他簡直比在藏云峰那時候還要無所事事。
抬起腳,勉力做出一個丑哭了的高鵬展翅,指尖蜷起,她忽然覺得渾身不對勁兒,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被窺探的感覺從心頭升起。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離她幾步遠的懷止神色一凜,右手發(fā)力,袖中劍立時出鞘,從她眼前一閃而過,朝西南邊兒的墻根處襲去。
叮!
一聲兵器之間碰撞聲如同雷鳴般響徹在憶笙耳畔,她瞳孔一縮,手指收緊,手中的劍頓時被紅光環(huán)繞。
殺機畢現(xiàn)。
那叢中黑影被逼無奈,只得躍身飛起,跳上墻角,幾息之間便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莫追?!?p> 懷止抬手收回劍,眼眸微垂,收回手,風吹起垂至下擺的衣袖,勾勾繞繞的,纏綿于樹干上。
“怎么不追?跟著他說不定就能知道他是誰了呢?!?p> 憶笙不甘心地收回自己手中的劍,瞪著黑影遠去的方向。
“沒有這么簡單?!?p> 他轉(zhuǎn)過身來,重新躺下,閉上雙眼,陽光透過枝條撒在他臉上,一派好風光,
“現(xiàn)在追上去,很可能后果就是那人服毒自盡,而我們打草驚蛇?!?p> “那你說怎么辦?”
“繼續(xù)等,他已經(jīng)快憋不住了。”
憋不???這又不是便秘。憶笙好不容易忍下脫口而出的吐槽魂。
好吧,你說啥是啥。
她泄氣地收起劍,剛走幾步,就聽聞后邊傳來的清越聲線:“你去哪兒?不繼續(xù)了?”
這都遇到刺客了大哥,不去布置結界,不做陣法,不下符咒嗎?這世間大概只有你這么淡定了。
朝天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兒,她止住腳步,只得隨意找了個理由:
“口渴,我去找口水喝,行吧?”
“記得早些回來,今天的練習還剩點兒沒完成。”
“好?!?p> 當憶笙的眼淚混著汗水快要流滿一大缸時,她已經(jīng)過了五天這樣慘無人道暗無天日的日子了。
往后的日子倒是風平浪靜,但是直接的效果就是懷止師兄將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的要求一天比一天嚴苛。
這尼瑪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這真的不是什么魔鬼訓練營嗎?
縱然如此,憶笙還是將所有抱怨都咽進了肚子,竭力完成師兄的定下的要求。
她也明白,以自己的修為,想要立足在這修真界,終究是太弱了。
“呼哧,呼哧..........”
憶笙扶著腰,另一手撐著劍,弓著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從指間到手腕都在顫抖,大腦遲鈍地發(fā)蒙,只能感受到胸腔不斷地起伏。
“怎么,這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