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山和郭小榕的婚禮是在縣城里舉行的。親戚朋友們大都沒去過縣城,他們坐著高大春家租的大客車進了城,一路上興奮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高大春坐在車的最前排,心滿意足的聽著親戚朋友們的議論。
“小山真是好福氣!在城里工作,又娶了個吃公家飯的媳婦,長興村里恐怕沒有人能跟他比了吧?”
“你說的真對!”
“你說的只對了一半!小山是吃公家飯的,他媳婦也是,不過,要不是跟了小山,她能成為吃公家飯的?”高大春家的一個親戚聽了女方親戚的話不高興了,他接過話茬,“糾正”了“錯誤”的說法。
郭小榕家的親戚聽了此話自然是不高興的。他們得到的“版本”就是如同他們所說,他們當然也不會懷疑這個“版本”的真實性,誰不希望自己家的親戚朋友的孩子有出息?誰不希望自己臉上有光?
“你說啥呢???我家郭小榕是靠了你家高雪山才進的城?——怎么可能?能進城那是我家小榕的本事,跟你家有什么關(guān)系?”
兩家的親戚這就要打起來,高大春“美好”的心情被他們破壞了,他沒法訓(xùn)斥女方的親戚,只能把自己家的親戚說一通:“你干嘛呢?這是去喝喜酒不是去打架!”
親戚們都不敢說話了。郭小榕那邊的親戚見這邊的不說話了,心里更得意了,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清了清嗓子,在已經(jīng)安靜了的車廂里突然說道:“其實我們家的人大都是在家里干活的,我們也沒什么大本事——可是在我們村里還沒有人敢欺負我們!小榕的小舅舅是陳煌鎮(zhèn)的鎮(zhèn)長,有他罩著我們誰敢說歪話?”
高大春驚愕的回過頭。他雖然跟郭德光熟,但那只是以前,他并不清楚郭德光如今的“社會關(guān)系”,如果剛才那個娘們說的話是真的,看來這門親事還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想到這,高大春面帶微笑的朝著那個娘們點了點頭:“您是?”
“我是小榕三爺爺家的四嬸子……”
“哦……原來是親家母啊——”
一聽高大春說她是“親家母”,胖娘們的臉上頓時放了光:“是啊,是?。≡劭墒窃谌夏亍?p> “對對!我家小山能娶你們家小榕真是我們老高家燒了高香了!”
“那可不?!小榕可是我們家里長得最好看的閨女!”胖女人更得意了,她可能覺得坐著說話沒有氣勢于是想站起來,司機從后視鏡里看見了她的動作,一聲大喝:“坐下!”胖女人一下子坐了下去,臉上有些憤怒。
“你要覺得自己活夠了可以站起來——”司機面無表情,他的兩只眼睛盯著前方,似乎是自言自語。
胖女人撇撇嘴沒再說話。
高大春拱起身子手扶著座椅的靠背向著胖女人的方向走了過去,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看他沒說話,胖女人這下可“逮住”理了:“怎么?他在車里走路你咋不說他了?就因為他是男的?還是拿了人家的錢嘴短了?”
司機哼了一聲沒接茬,胖女人還想再說,高大春已經(jīng)來到了她的跟前:“親家母,咱倆拉拉呱!”
胖女人興高采烈的跟高大春聊了起來。
郭小榕的小舅舅名叫孔令奇,大學(xué)畢業(yè),原來是老師,跟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結(jié)婚后從政,現(xiàn)在是陳煌鎮(zhèn)的二把手,據(jù)說他馬上要調(diào)到縣里去當副縣長。
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高大春一心的想往上爬一爬,苦于沒有過硬的靠山始終“不得志”。其實他不是沒有靠山,他的舅子徐敏就是縣里的政協(xié)委員,路子很廣,高雪峰高雪山的工作都是他這個舅舅給安排的,按說他完全可以把高大春往上“提一提”,但他就是不給他辦,究其原因,是因為高大春對他的老婆徐芝蘭太差,徐芝蘭從來沒說過,但徐敏不是傻子,他早就看出了貓膩,也通過打聽長興村的人知道了高大春辦的那些破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可自己的姐姐受了委屈,他不能只看著,所以他除了支使高大春干這干那,卻不幫他做他想做的事——外甥是姐姐的孩子,雖然跟他們爹的姓,但身上也流著徐芝蘭的血,他們的事情徐敏絕對是盡心盡力。高大春也知道大隊書記往上爬很難,可畢竟有成功的例子在那里擺著嘛——徐莊村的原書記徐守更現(xiàn)在就在鎮(zhèn)里上班,雖然只是個民政辦公室主任,但好歹也是鎮(zhèn)里的“常委”,比大隊書記可強多了。
“今天小榕他小舅來婚禮現(xiàn)場嗎?”高大春小心翼翼的問胖女人,胖女人把頭一揚:“那是當然!——他最喜歡的外甥女結(jié)婚他能不來嗎?”
“也許人家公務(wù)繁忙呢?”高大春故意說道,胖女人不屑一顧的白了高大春一眼:“今天早上我嫂子親口對我說的,她小舅說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有事也不如俺家小榕的婚事重要!”
高大春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心里的算盤就活泛起來了。
車子在路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在九點多鐘到達了婚禮現(xiàn)場。
按說,高大春是早就應(yīng)該在婚禮現(xiàn)場的,是高雪山的舅舅徐敏讓他回來拿些東西的,徐敏在他們家里是“最高”的存在,他不敢不聽。
現(xiàn)場主事的人是徐敏。高雪峰也早早的來了。
其實也沒什么事——現(xiàn)場布置是酒店包辦的,酒席早在十天前就定下了,每個桌子上都清楚的寫著人數(shù)以及客人的“來源”——還有多出來的幾桌,這是給之前說不來忽然又來了的以及臨時加入的客人準備的。
孔令奇來的也很早。他認識徐敏,也知道徐敏的“能量”,所以他一來就緊緊的握著徐敏的手:“徐哥,以后咱們就是親家了!多多照顧你弟弟我啊……”
徐敏自然知道孔令奇的身份,也知道他快要調(diào)到縣里來了:“孔老弟你說的是啥話?咱是親家不假,可是說起照顧二字,不是我照顧你,而是你要照顧我呀……”
“徐哥謙虛了!我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啊……”
“這個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你一到縣委,有人帶著你轉(zhuǎn)一圈就都熟悉了!”
“不管怎么說,以后我就仰仗哥哥你了!”孔令奇能從鎮(zhèn)上調(diào)到縣里,如果沒有一把刷子,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