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堂位于山頂之上，佛腳之下，里面沒有太多的裝飾，僅擺放著幾張桌凳和齋飯。
對于修行了一整天的武僧來說，除了睡覺外，現(xiàn)在是最享受的時刻。
所有人都洋溢著笑容，雖平凡，卻勝過世間一切佳肴。
一位英俊魁梧的僧人坐在木凳上，手里拿著大白饅頭時不時放在嘴邊，另一只手拖著下巴斜首望向一邊。
“還沒醒么……”邊咀嚼，邊說道。
回憶著方才的情景，那股信念讓他有些觸動，這才破例向師叔求情。
將他抗來齋堂后，對方就一直趴在桌上沒有蘇醒的跡象。
雖然體質(zhì)有些欠佳，不過小師弟的心性確實要比自己強(qiáng)上不少。
想起了往事，啞然失笑：“記得那時候自己像他差不多大時，直接將西瓜呼到了師叔臉上?！?p> 之后的修行，時常被拉出去單獨輔導(dǎo)。
桌邊的另幾位武僧，狼吞虎咽的吃著，砸吧著嘴巴。
“這翡翠白玉湯真香！”
“這地龍翻身也不錯！”
“還有這饅頭……真大！
……
“咕嚕嚕~”
一道悶沉的聲音傳入覺遠(yuǎn)耳中。
他端起白瓷碗飲了一口湯，嘴角輕揚(yáng)。
“醒了！”
小沙彌眉頭輕鄒，睫毛微微顫動，摸了摸打鼓的肚子。
“好餓……”
鼻翼微動，嗅到了空氣中傳來的誘人香味，聽著師兄們的話語，頓時饑餓感襲來。
抬起頭，見到大師兄拿著一個熱乎的饅頭向自己拋來。
順手接了過去。
“好香，好軟……”他張口咬了上去，饅頭比他的手還要大。
面用的是寺廟種的麥子，吃起來有股奶香味，剛?cè)肟谥芯捅煌僖航?，很快便順入咽喉?p> “別光啃饅頭，吃點菜。”覺遠(yuǎn)溫和道。
“嗚嗚……大師兄，先前聽見你們說地龍翻身，我們寺院內(nèi)什么時候有這道菜了？？”許久未吃晚膳，他是真的有些餓了，腮子綁被包的鼓鼓的。
覺遠(yuǎn)含笑不語，一旁的師兄從菜碗中夾了一筷子菜塞入饅頭中，遞給他：“小師弟，嘗嘗看?！?p> 見狀，將之接過來塞入口中。
細(xì)細(xì)的咀嚼著，鮮咸之感傳入舌根，嘴里不斷發(fā)出脆響。
“怎么樣，有何感覺？”覺遠(yuǎn)瞇笑道。
小沙彌低頭沉思道：“口感比先前更好了，咸中帶鮮，香中帶辣，吃起來更好下口，脆脆的感覺充分彌補(bǔ)了饅頭的嚼勁問題?！?p> “知道是為什么嗎？”覺遠(yuǎn)問道。
他神情一怔，一本正經(jīng)的答道：“加了榨菜……”
覺遠(yuǎn)滿意的點了點頭，調(diào)侃道：“不錯，方才你已經(jīng)吃了十?dāng)?shù)條地龍了！”
“可這明明是榨菜……”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嗎？
覺遠(yuǎn)依舊保持著笑容，伸手指向同桌的兩位武僧，溫和道：“你去問問師兄們看看?！?p> 心中雖有些疑惑，卻任就朝兩位師兄看了過去，悄聲道：“師兄請問你方才夾給我的是什么？”
“是地龍?！蹦俏粠熜謯A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含笑道。
小沙彌微微一愣，又轉(zhuǎn)向另一位師兄：“師兄，這碗中是榨菜嗎？”
師兄搖頭失笑：“是地龍?！?p> “這……”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朝那碗看去，碗中的菜被切的大小一致，粗細(xì)相同，黃中帶紅，成絲狀。
“莫不是榨菜絲改名了？”
“真亦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世間萬物是真是假又有誰能分的清呢?！庇X遠(yuǎn)悠然道。
“現(xiàn)在，你覺得這是什么？”
他思索了一番，回答道：“是……地龍？”
覺遠(yuǎn)盯著他，看得他心里有些發(fā)毛。
“不，是榨菜！”
“明明已經(jīng)悟得了真理，卻被外界影響了判斷，小師弟，你還需要修行吶?！?p> 小沙彌神情恍惚，總感覺師兄們在逗弄自己，卻偏偏說的這么有道理。
“大師兄說的極是?！彼吐暪郧傻?。
看了一眼桌中心的鐵盆，盆內(nèi)裝著碧綠的青菜和整齊方正的嫩豆腐，伸出小手指向那邊，虛心求教道：“那這盆青菜豆腐想必就是師兄們說的翡翠白玉湯吧？”
他的眼神漸漸明亮。
大師兄依舊正襟危坐著，一口一口的咬著饅頭，臉上依舊是一成不變的笑容，好似一位能帶給世人歡喜的彌勒佛。
可他的肚子卻不大。
雖身形魁梧，卻生的眉目清秀，透澈傳神的星眸仿佛能看透人心。
眼中有玩味還有著一絲俏皮。
“你猜！”
“阿彌陀佛！”小沙彌雙手合十，低聲默念了一句佛語，奶聲奶氣道：“大師兄，你還沒長大？”
“咳！”覺遠(yuǎn)輕咳一聲收回神色。
“小師弟，你知道修佛修的到底是什么嗎？”
見他搖頭，又道：“修佛無疑是為了看我佛，看人心，看陰陽，看佛偈，如此方能渡人，渡己，渡世間?！?p> “人世間的佛理需要你自己去追尋，而不是一味的求問他人和苦讀佛經(jīng)。”
“佛，是你心中的佛，理，則需要你自己去譜寫！”
“懂嗎？”
小沙彌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那盆內(nèi)快被喝完的青菜豆腐湯，直言道：“不懂?！?p> 覺遠(yuǎn)眼角一抽：“無妨，等你長大了自然會懂得師兄今日的話語?！?p> “那這盆是翡翠白玉湯，還是青菜豆腐湯？”
“遵循你心中的真理即可?！?p> “我可以喝了嗎？”
“菜本來就是用來吃的?！?p> 他打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吸溜溜的喝著滿臉享受。
他不知道大師兄說的那些大道理，他只知道，這湯真的很香很好喝。
將湯汁一飲而盡，青菜的清香和豆腐獨有的鮮美充分融入到了湯中，苦澀和甘甜混合使兩道平凡的食材變得尤為特別。
“嗝~”打了一個飽嗝，心滿意足的摸了摸小肚子。
對于這頓晚膳尤為滿意。
“大師兄和各位師兄，你們慢用。”他乖巧的向大家告別。
每天這個時間他都會去佛像旁背誦經(jīng)文，今日總于不用拿木魚當(dāng)饅頭了。
就在他離開不久，一位穿著黃色僧服，門牙缺了一顆的胖和尚坐到了他原先的位置上。
“這小家伙是我見過最刻苦，也是最堅毅的，無論我怎么羞辱，依舊能把保持住本心?！?p> “可惜……就是人有點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