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打滿算凌遲來到這個世界“荒野求生”也就是一個月而已。
長嗎?不長...
度日如年倒是真的。
但貌似無論如何也不應該乍一見到同類就產生“雖然我們看起來一毛一樣然而其實并不是同一個物種還是互相隔離起來比較好”這種荒唐的念頭。
非但不驚喜不感動,反而是莫明的疏離、詭異和恐慌。
凌遲的語氣干巴巴的,
“你識字?”
搖頭。
“你叫什么?”
“卿...卿...”
“姓呢?”
搖頭。
“幾歲?”
“15。”
“餓不餓?”
“餓...”卿卿終于有了些微表情,局促的抱著小雞崽子緩緩撫摸,“我只吃一點點,一點點就夠了。”
凌遲皺了皺眉,覺得不對勁,
“你怕我?”
“不,不怕,吃多了,會被打?!?p> “那幾個人,你跟著來的,是什么人?”
“是大叔,二叔,三叔,四叔,六叔,胡子叔,尾巴叔和闞叔?!?p> “誰打你?”
“三叔,尾巴叔,闞叔...都打?!?p> “為什么和他們出來?!?p> 卿卿舉著手里的小雞崽子,
“找蛋,大叔說帶我就能找到蛋,下山被狼追,三叔說我是惹禍精、倒霉鬼?!?p> 凌遲給火堆添柴,一邊檢查著身上的傷。
似乎并沒有哪根骨頭斷了,就是五臟六腑疼的厲害,外傷基本沒有。
“媽媽爸爸呢?”
“沒有媽媽爸爸,說媽媽爸爸會被打,疼,還要關小黑屋,叔叔打我,你打叔叔,你是好人,”卿卿星空一樣的眸子忽然撲扇著光,“我......我不要回去,不想回去!我,我很厲害的,大叔說帶我出來就能找到吃的,還能找到蛋,不要趕我走,我會干很多活,我會伺候你的?!?p> “你想...跟著我?”
“嗯!”
小女孩的世界觀簡單的可怕。
凌遲問到他們住的地方有多少人時卿卿一個個掰著手指頭認真的數(shù)出40個名字,怯生生的大眼睛里滿含期待,努力證明自己的價值。
凌遲坐在火堆旁邊,從棚頂取下一只松鼠,一條條的撕下肉來,扔進鍋里,加水,把最后一點野米也倒了進去。
撕成細絲的松鼠肉干很快軟化,沁出些許的油脂浮在水面,隨著咕嘟的氣泡潤澤野米。
卿卿抱著膝蓋坐在石頭上,望著鍋里的肉粥,眼神晶亮,嫩黃的小雞愜意的窩在她的腳丫上抖著絨毛上的水。
凌遲起身,
“在這里不要動,先把身上烤干吧?!?p> “嗯...”
凌遲轉身走進雨幕,在草地里翻找著。
彈幕根本看不過來,總之罵成一片,
【那些傷...被,被打的?】
【15歲?我7歲半的侄子都比卿卿高一頭?。?!】
【握草尼瑪,這群畜生,…%¥%¥#】
【死的好!該死!】
【小丫頭太瘦了,小身板和紙片一樣?!?p> 【這是生生給餓的啊,營養(yǎng)不良貧血什么的肯定有,想都不用想?!?p> 【瞧那一群人個個人高馬大的,缺小丫頭這點吃的?】
【太狠了,小丫頭身上新傷壓舊傷,他們怎么忍心?都是畜生嗎?】
【你們發(fā)現(xiàn)了么,從頭到尾小姑娘都淡定的可怕,哪怕見到那些尸體時眼睛都沒眨一下,根本沒有情緒表露出來——但唯獨面對主播時會害怕,會驚惶,這說明什么?她只怕人?已經有了心理疾病了吧?】
【唉...】
凌遲找好之前水友幫忙辨認配比的幾種治療外傷淤傷的藥材,回到棚子下用石頭一下一下?lián)v著。
“粥好了,用這個碗盛來吃吧?!?p> 卿卿接過粗糙的木碗和勺子,小心翼翼的盛出兩勺,坐回石頭上吹著,然后舀出一勺,擱在石頭上,示意小黃雞去吃。
她喝完一碗底的粥,接著雨水洗了碗,將碗放回石板上,抱著膝蓋默默的看著小黃雞啄勺底的肉絲。
見凌遲看她,卿卿立刻緊張的站起來,
“不,不會臟,黃黃吃完我會洗,很干凈的?!?p> 凌遲張了張嘴,感覺喉嚨被哽住了。
狠狠咽了口唾沫,指著鍋子說,
“都是你的,吃飽?!?p> 卿卿站在那兒,
“叔叔吃,我很飽了。”
凌遲哪特么還能吃得下去,搖頭,
“不餓。”
卿卿不動,
“騙,騙人,我看到叔叔咽口水了?!?p> 凌遲的聲音沙啞又暴躁,
“去吃,吃飽為止!!”
卿卿抖了抖。
一聲不吭的抱起那只木碗盛粥,然后回到那塊坐得溫熱的石頭上,小小的抿一口,抬頭看一眼凌遲,然后再抿一口,如此往復。
【WDNMD,老子做了什么孽啊給我看這個?!?p> 【哭了,真的哭了】
【小姑娘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到底都經歷了什么啊,主播要用吼的她才敢去吃粥。】
【草擬嗎的,劍齒豺怎么不把那幾個畜生全啃了變成大便呢!】
【我媽在我旁邊,還有我二舅,姐弟倆哭得跟傻小子似的,一邊哭一邊揍我?!?p> 卿卿就這樣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一小鍋粥居然全都進了肚子,小肚子肉眼可見的鼓了起來,瘦得皮包著骨的小身板配上圓圓的肚子,讓人忍不住想起某些戰(zhàn)爭饑荒地區(qū)的大肚娃娃。
凌遲燒了幾鍋水,倒進洞里的“浴缸”,點點兜里的核桃,讓另一個隱匿在半空拍攝的核桃調開視角。
將卿卿領到洞里,搗好的藥擱在浴缸邊上,
“你洗澡,洗干凈之后把這些草藥涂在身上知道嗎?!?p> 卿卿咬了咬嘴唇,上手解著粗陋獸皮裙的帶子,
“你...也要摸摸卿卿嗎?”
凌遲楞了一下,只感覺一股血直沖上腦,頭皮都在發(fā)麻,
“嗯?什,什么...”
“三叔上一次也要摸摸卿卿,我不要,就跑,遇見水蓮阿姨,抓傷了三叔的臉,水蓮阿姨被三叔埋在蘋果樹下面了,說水蓮阿姨活該當肥料,然后三叔又被大叔打?!?p> 凌遲什么也沒說,指了指水池,轉身出了洞穴。
彈幕零星飄過幾個憤怒或大哭的核桃臉,除此之外一片沉寂。
凌遲攥著拳,低頭走到前幾天辛苦壘起的院墻處,豁然舉起一塊巨大的石頭扔出老遠,眼睛里全是血絲,像暴怒的獅子一樣焦躁的轉來轉去,見什么砸什么見什么扔什么。
直到卿卿穿好獸皮裙子站在洞口小聲喊著“叔叔”。
凌遲才狠狠的揉了揉臉,回去,
“涂好了?”
卿卿把自己涂的像是個綠色的小猴子,連小黃雞看樣子都被她洗了一遍。
“嗯,涼絲絲的,身上都不疼了呢?!?p> 只是粗制濫造勉強湊出的幾種草藥而已,哪有這么立竿見影的效果,凌遲嘴角抽了抽。
“我在洞口攏一堆火,你睡洞里的床上,我睡外面火堆旁邊,”想了想,凌遲加重語氣又說了一句,“快點睡,明天要干活?!?p> “嗯!”
這次回答的聲音稍微響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