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李致明.好一個兄友弟恭
賈致公又是冷笑：“我從未打算用那件事要挾你，也從未想過要說出去。你我兄弟今日在這里就是要開誠布公，有一說一。你不是那知蟬，老八才是?！?p> 王致正一怔，有些不解，看了看賈致公：“大師兄這話，我怎么就不明白？”
“你不是不明白，你是裝作不明白?！?p> 王致正搖了搖頭：“大師兄既然說要開誠布公，就要把話說得清楚，說得明白?！?p> 賈致公冷笑道：“你當時沒有出手救老八，僅僅因為覺得那人不會傷害他嗎？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巴不得那人做下那事吧？”
王致正卻愈發(fā)平靜，默默注視著前方，眼神很空洞。許久，才淡淡說道：“他小小年紀，修為天賦已經盡展無疑。師父對他又那么疼愛，讓他與師妹一起修行、一起去學堂，甚至不止一次在我們這些親傳弟子面前說過‘兩人年紀相若’這個話。意思誰都懂，就是想等他們成年，就會將師妹許配給他。不出意外，假以時日，你我是都要給他讓位的。我承認，我那時有些不忿的，更是不服。憑什么？就因為他天賦高？”
賈致公見他說出了心里話，反倒沒有了一絲諷刺，嘆了口氣，道：“你能說出這些，我還有什么好隱瞞的？你擔心被他將來搶了位置，我何嘗不是？他天賦高，悟性好，這一點咱們誰都比不上，不出十年，他的修行趕上你我，也并不意外。但他小小年紀就成為焦點，并不是好事。我說他是那只蟬，就是這個意思。惦記那只蟬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只螳螂。你是，我是，其他師兄弟都是。如果他要是不出意外，這個小院早晚是要騰出來給他的。你不忿，我也不忿。你不服，我更不服。堂堂首席大弟子，居然要給一個孩子讓位，這種恥辱誰受得了？但是，他殘廢了，我心疼?！?p> 王致正往椅子上一躺，嘆道：“我何嘗不是？那天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我應該出手救他，至少不應該讓他成為廢人。只要他不能成為威脅也就是了，何必非要他殘廢不可呢？我不想讓他去考科舉，一直勸他放棄。但他太倔強，就算是我承諾照顧他一輩子，他也不聽。”
賈致公道：“你沒說實話。你心疼他，后悔那天沒救他，這我都信。從他進入府中那天起，就是你我照料的他，師父雖然將他收入門下，但實際也是你我在教授他文武藝。人心都是肉長的，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成為了廢人，誰會不難受？但你勸他不要參與科舉，卻并非是心疼他，而是你的私心在作祟。你怕他東山再起，怕他在宦海有所作為。說到底，你還是怕他將來有所成就，怕他萬一有一天重新可以修行?！?p> 王致正看了看他，并不否認，點了點頭，道：“我承認我對他是矛盾的。我既希望他好，又希望他不要太好。我聽說他被流放，心里難受，這我絕沒有說謊?！?p> 賈致公嘆了口氣，道：“你心里難受，我也難受。此去川西，一路千難萬險，兇多吉少。而他如果保有圣州弟子身份，到了川西，自然是沒有了活路。師父將逐出師門之后再流放，未嘗不是留他一命的慈悲心。至于他能不能活，能活多久，就是天意了?！?p> 王致正沉默了許久，長嘆一聲，道：“大司寇府弟子中，沒人想要害他，更沒人出手害他。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落到今天這個下場，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p> 長時間的沉默。
“你是否還要我去找?guī)煾刚f情？”
“唉，算了，算了。過幾天師父沒有那么生氣了，你我在一同去找?guī)煾盖笄榘?。畢竟，你我與老八的關系與其他師弟不同，咱們不說話，對你我的名聲并不好。我聽說，最近你我都要被提名為三等護法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還是不要惹來非議的好?！?p> 又是沉默。
“我聽宗正司寧主事說，二師叔舉薦了老四成為一等護衛(wèi)，讓他入職護衛(wèi)司。他才十六歲，一下子就被拔的這么高，是否有些不妥？”
聽到王致正提到了自己，李致明頓時清醒了過來，渾身顫抖，耳朵豎起，仔細傾聽，不敢漏過一個字。
“沒什么不妥。說起來，還是我向二師叔推薦的老四。我本想讓老四跟隨二師叔前去西北，只是二師叔沒有答應。他是怕老四進了西北，西北就沒了秘密了。西北是他的，咱們這些親傳弟子要是去了，西北可就再不是鐵板一塊了。我后來想明白了這點，嚇出了一身冷汗?！?p> “老四要是能去西北，那自然是最好。他只是才十六歲，就升任一等護衛(wèi)，地位可就僅次于你我。他是咱們師兄弟中，天賦僅次與老八的，修行也最是勤勉?！?p>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年紀輕，擔任的侍衛(wèi)并不占用他多少修行時間。他修行多年，不僅勤勉，甚至還悟出適合自己的修行門道，修為日益高深。你我身上差事漸多，修為進境自然也就慢了。此消彼長，要不了幾年，他的修行超過你我，可以說板上釘釘?！蓖踔抡L嘆一聲，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走了一個老八，這又冒出來一個老四?！?p> “師父昨天突然提出最近要考校他的修為，你留意了沒有？我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應該是準備要傳授他降魔掌了吧？”
“師父前幾天就已經跟我提過，而且讓我傳授他第一掌的口訣。跟我說的時候，我也詫異。他獲傳降魔掌的年紀，可比你我都要小?！?p> “豈不是如此？這么一來，老四最近可是雙喜臨門??！升任一等侍衛(wèi)不說，還成為咱們這一代中第三位獲得傳授降魔掌的弟子。師父對他可也真是夠器重的?！?p> 李致明腿是軟的，心是寒的。
他不敢繼續(xù)往下聽了，逃也似的離開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到的房間。
不知道怎么點的燈。
什么都不知道。
他大病一場，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之久。
那之后，大司寇府再也沒有那個勤勉的李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