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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兮風(fēng)起

落花逐水(一)

云深兮風(fēng)起 沈筠兮 5159 2021-01-09 22:32:03

  玉衡和令玥回到北辰宮時,云兮尚未醒來,重寰皺著眉守在她榻邊,另三位神君也是一片靜默,都不知在想什么,令玥不禁望向玉衡,才見他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小聲問他怎么了,玉衡想了想道:“我們當(dāng)時都沒想到云兮竟然是個女身,按理說不應(yīng)該的?!?p>  見令玥不解,他接著道:“她是靠著若華的一縷神識才有了實體,既然如此,她怎么會修成女身呢,更何況北辰宮的神職,幾千萬年來都是男子接替,何曾有過女子,這于天道也是不通的...”

  令玥聽到此處,喃喃道:“除非,是有什么東西左右了天道,會不會...是安歌?”

  玉衡仔細(xì)想了想,搖搖頭道:“云兮歷了一萬八千年的輪回,不僅是修行,也是考驗,身上若帶有哪怕一絲魔氣,也是挨不過的?!?p>  令玥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念頭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抓住,便見榻上的云兮輕咳一聲,緩緩睜開眼,一時也就顧不上再往下想了。

  此時重寰已將云兮扶起,她本想說些什么,卻忽然覺得胸中一窒,接著便吐出幾口淤血。

  她本能地伸手掩住,卻還是濺了不少到重寰身上,立刻覺得有些抱歉,可自己此刻指間衣袂上也都是血跡,實在是自顧不暇,好在并沒見到重寰有什么嫌惡的神色,只是一邊拿出素絹給她擦拭,一邊對侍立的小仙使吩咐道:“去給仙君拿一套干凈的衣衫,再打些清水來。”接著又輕輕撫著她的背柔聲道:“你這是被彤蛾的妖刀所傷所致,不妨事,我們再去靈墟多療養(yǎng)些時日,自然就好了?!?p>  小仙使很快打來清水端到云兮面前,她的手剛探到水面便縮了回來,口中還喃喃道:“這水好冷啊,沒有熱的嗎?”說完自己先愣住了,那小仙使也愣了。

  這又不是在靈墟,她為什么會怕冷。

  重寰聞言,用手托住盆底,片刻之后道:“現(xiàn)在不冷了?!钡人齼袅耸?,又道:“你先把衣服換了,我們即刻就回靈墟去?!贝藭r另幾位神君也都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令玥看了一眼玉衡,見他微微搖頭,便將想問的話咽了回去,等到他們都走了,就默默過來幫云兮換衣服,見她幽幽把自己望著,只得搶在她開口前道:“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只曉得彤蛾傷你的那把妖刀不太對?!?p>  云兮輕嘆一聲,想了想道:“這個彤蛾,怎么哪兒都有他,看來等我好了,得去找他掰扯掰扯才行?!?p>  令玥嗤地笑了,“還用得著你去?就你們北辰宮的風(fēng)格,要不是彤蛾早躲起來了,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有人在問候他了?!?p>  云兮嘿嘿笑了兩聲,卻覺得胸口被扯得生疼,令玥見她蹙眉撫心,不禁嘆道:“唉,眼看在靈墟養(yǎng)好了一點,這么一鬧,又白折騰了?!?p>  云兮卻仍笑嘻嘻道:“沒事沒事,這樣又可以去靈墟再躲一陣子清閑了嘛。”

  令玥見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且笑且嘆道:“沒見過你這么心寬的?!闭f完想了想,恍然大悟般道:“哦,你當(dāng)然巴不得待在靈墟不回來了,畢竟在那里可以肆無忌憚地和某位上神朝朝暮暮,耳鬢廝磨嘛?!?p>  云兮被說中了心事,撫著微微發(fā)燙的臉頰訕訕道:“別胡說,哪有這回事?!?p>  令玥見她如此,越發(fā)起了促狹心,只管拿話逗著她玩兒,等到重寰換了衣衫過來時,見她滿面通紅,還以為她哪里十分不適,趕緊抱起她就往靈墟去了。

  等到達(dá)靈墟境內(nèi),見重寰仍沒有放下她的意思,云兮便掙扎著道:“快放我下來,老這么抱著像個什么樣子?!?p>  重寰卻只是將她抱得更緊了,還道:“別亂動。”

  令玥跟在后面看得眼熱,便伸手?jǐn)堊∮窈獾牟弊尤銎饗蓙恚骸叭思乙惨??!?p>  按以前的路數(shù),玉衡多半會說“你那么沉,抱不動”之類的話,她當(dāng)然也已經(jīng)想好了懟他的說辭,然而這次玉衡卻只是笑著道:“好好,抱,抱。”說完就真的像重寰抱云兮那樣將她橫抱起來。

  這樣一來,令玥反倒有些不安,紅著臉訕訕地道:“你今天怎么這么...”

  玉衡卻只是笑笑不說話,令玥卻覺得他的笑容不似往日那般漫不經(jīng)心,其中似有隱憂,益發(fā)不安起來,只讓他抱著走了幾步,便跳下來與他攜手前行,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玉衡今日握她手的時候,比往日多用了幾分力道。

  等快到重寰他們的小屋時,安修遠(yuǎn)和依依已迎出來老遠(yuǎn),云兮見了熟人,更不好意思,就又掙扎起來,重寰怕她牽動了傷處,只得將她放下來,依依忙上前小心翼翼扶住她道:“仙君慢些?!?p>  云兮失笑:“我這次雖又受了傷,卻不至于連走路都要人扶?!边呎f邊推開她的手往前走,可還沒踏出兩步,便感到一陣眩暈,重寰見她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也不容她分說,徑直將她抱起往屋中走去。

  云兮只得將臉埋進(jìn)他懷里,心中哀嘆,這回可算是丟臉丟到家了。

  卻說重寰將云兮抱進(jìn)屋放到榻上后,嘆了口氣道:“仙君,還逞強(qiáng)嗎?”

  云兮還不服氣,嘟囔道:“換作嫦曦那樣的神女,弱質(zhì)纖纖的樣子倒是得宜,可我一個帶兵的,若總示弱,不是挺可笑的嗎?!?p>  重寰聽了這話,沉默著扶她躺下,又理過被子給她蓋好,道:“你先睡一會兒,養(yǎng)養(yǎng)元氣?!闭f完起身出去了。

  云兮其實早就感覺到他的情緒不佳,卻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這會兒躺在榻上也睡不著,就望著房梁胡亂猜了一通,可又都被自己挨個否定,后來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就睡著了,等再醒來時,外面天光大亮,看樣子已經(jīng)是第二日的晌午了。

  等她梳洗了出來,依依已端上給她留的朝食,云兮邊吃邊四下里張望了一番,卻沒見到重寰他們,心下正疑惑,就聽依依道:“三位神尊和安公子進(jìn)山打獵去了,估摸著要傍晚才能回來?!?p>  云兮不禁腹誹道,打獵這么好玩兒的事居然不帶我。可轉(zhuǎn)念一想,就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樣子,去了怕也只能拖后腿,便又有些懨懨地。吃過了飯,繞著屋后的菜地晃了一圈,又到水榭邊喂了半日魚,最后才想起應(yīng)該讀讀經(jīng)了,可沒讀兩行,就趴在書案上打起瞌睡來,迷糊間聽到一陣響動,驚覺是重寰他們回來了,便歡歡喜喜起身迎了出來。

  重寰此時正立在門前,云兮見他額上還有細(xì)汗,便舉起袖子給他擦,重寰望著她,眉眼間早已染上笑意,也伸手捋了捋她鬢邊的碎發(fā),繼而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包道:“我從前在那片山林中看到有種野花開得甚是好看,這次去就給你帶了些種子回來。”云兮眸中立刻一亮,宛若盛滿星光,接過來小心翼翼打開,給房前屋后都撒了些。

  立在角落剝銀狐皮的安修遠(yuǎn)見了笑道:“仙君種花也太隨意些了?!?p>  云兮亦笑道:“本就是野花,不必刻意栽培?!?p>  重寰望著她,口中哂道:“胡說?!毖劾飬s盡是寵溺。

  云兮也不反駁,只是笑吟吟回望著他。

  令玥原本張羅著讓依依幫忙料理堆在院子里的野味,無意間瞥見他們這副你儂我儂的樣子,垮下臉?biāo)崃锪锏剜洁斓溃骸翱纯慈思??!?p>  玉衡耳朵尖,老遠(yuǎn)聽到她的抱怨,不禁有些莞爾,心道,看來這女子的心思還真是都差不多,即便隨性如云兮,率真如令玥,嘴上總說著無所謂,骨子里也還是挺在意這些的。

  他這么想著,眼珠一轉(zhuǎn),從獵物堆里挑出一只雪兔,對依依道:“拿這個兔子皮給阿玥做副手套吧,眼看天要開始下雪了,她常常要紡線,需得防著凍壞手?!?p>  令玥聽到這話,便又歡歡喜喜帶著依依張羅起晚飯來,云兮道了句:“我也去幫忙。”也要往灶間走,重寰卻攬住她的肩道:“你身上有傷,就別去折騰了?!?p>  云兮笑道:“我就是去遞遞東西擇擇菜什么的,又不做力氣活,不妨事的。倒是你們,個個都是一身大汗,應(yīng)當(dāng)趁這會兒去沐浴更衣,等下也好舒舒服服地吃飯呀。”

  重寰還想說什么,云兮已經(jīng)推著他往屋中走了,還道:“快去吧,熱水我都讓依依準(zhǔn)備好了?!?p>  玉衡湊過來,伸手抓住重寰的衣袖,笑嘻嘻道:“還是這小丫頭想得周到,走吧走吧,咱倆一起。”

  重寰甩開他的手道:“誰要跟你一起。”說著舉步往屋中走。

  玉衡倒也不惱,仍舊笑嘻嘻纏著他一道進(jìn)屋去了,云兮來到灶間,幫著令玥她們倒騰了一陣,總算把晚餐料理出個大概,依依便服侍著令玥先去沐浴更衣,云兮則在灶間守火添柴,雖不勞累,卻有些乏味,她忍不住又打起瞌睡來,正迷糊間,忽然聽到一聲輕語:“請問是搖光仙君嗎?”

  她睜眼一看,眼前正站著個凡人女子,懷中還抱著個大酒壇,甚是吃力的樣子,忙站起身伸手去接,誰知才一用力就牽動了傷處,疼得她直皺眉,卻又不好就此撒手,那女子此時也看出了她的異樣,趕緊用力抱住酒壇避開她的手道:“仙君只需告知妾要將這酒放在哪里就好。”云兮有些尷尬地笑笑,四下一望,指了指壁櫥下的一角道:“放那兒吧?!?p>  那女子依言將酒壇抱過去放好,正欲告辭時,安修遠(yuǎn)的身影晃到門口,探頭進(jìn)來道:“蕓娘,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好了我自己去取嗎?”

  蕓娘道:“妾見公子遲遲未至,想著您定是不得空,怕耽誤了各位神尊宴飲,就趕緊給您送來了?!?p>  安修遠(yuǎn)聽了笑道:“多謝,有心了,那請你再略等一等,我把最后這兩張狐皮剮好就來跟你結(jié)賬,省得你再跑一趟?!?p>  蕓娘也笑著點點頭道:“行,您先忙,妾就在這兒等您。”說完就低著頭安安靜靜站在角落,云兮此時已經(jīng)又坐到灶火前,見她不斷搓著手,像是有些冷的樣子,便往旁邊挪了挪,拍拍自己身側(cè)道:“過來坐著烤烤火吧?!?p>  蕓娘倒不矯情,聽她這樣說,便過來款款坐下,云兮怕她尷尬,想了想道:“咱倆也挺有緣,名字里都有個云。”

  蕓娘愣了片刻才道:“您不是搖光仙君嗎?”

  云兮也愣了愣,隨即笑道:“哦,對,你鬧不明白那一大堆名頭也是正常的,我?guī)湍戕坜郯?。首先是這搖光,是天宮正式文書里對那顆星辰的稱謂,仙君則是我的仙階上仙和神職星君的并稱,而破軍則是人間對那顆星的別稱,你也知道,這天上待著的都是修仙的,稱呼上沒有那么嚴(yán)謹(jǐn),所以我有時被喚作搖光,有時被喚作破軍,通常還會隨意組合著上仙、仙君、星君之類的仙階神職,但這些都不是我的名字。再比如...天樞神君吧,天樞是天宮里正式的星辰名,貪狼是凡人的叫法,星君是神職,上神是仙階,所以大家通常稱他為天樞上神、貪狼星君,或者天樞神君,也都不是他的名字。至于令玥仙官就簡單得多,她的神職是姻緣官,凡世別稱月老,仙階是仙子,但大家覺得怎么叫著都挺別扭,就喜歡直接用她的名字令玥加上仙階和神職來稱呼她。”

  蕓娘點點頭,道:“哦,原來如此,那敢問仙君的名諱是...”

  云兮道:“云兮,浮云的云,歸去來兮的兮,你的也是這個云字嗎?”

  蕓娘羞赫一笑:“妾是蕓草的蕓。”

  云兮亦笑道:“那挺好的。不言品物自蕓蕓,何必問東君?!?p>  蕓娘聽罷,眼圈竟有些紅了,愣了許久才道:“仙君竟也知道這一句,真是好學(xué)問。”

  云兮察覺出她情緒有些異樣,看來自己是無意間說中別人什么心事了,然而此時也不好多問,只得自嘲一笑道:“嗨,我那不是活得太久,所以把天上地下那些略有些意思的書都翻來覆去看過了嗎,不過你要是有機(jī)會跟天權(quán)神君聊兩句,就知道什么才叫真的學(xué)問好了。”

  蕓娘原本還在傷懷,聽了她這番話,心中不由得又生了好奇,追問道:“天權(quán)神君?”

  云兮點點頭:“嗯,就是你們說的文曲星?!?p>  蕓娘恍然大悟道:“哦,那學(xué)問自然是最好的?!?p>  云兮笑笑,又問:“你是因什么奇緣到這兒來的?!?p>  蕓娘道:“妾跟安公子一樣,是落水之后不知怎么被沖進(jìn)來的?!?p>  云兮正往灶中添著柴,想了想道:“嗯,這里的水一頭連著天河,一頭連著凡世的江河湖海,且連接處都有結(jié)界,一般不能通行,但機(jī)緣巧合之下,穿過結(jié)界也是有可能的。那...你來了多久了?”

  蕓娘想了想:“記不清了,反正比安公子要晚一點,說起來,還是他將妾從水里撈起的,又對妾諸多照撫,還資助妾開了個小酒坊,妾才得以在這里安身立命。”

  云兮一聽她說到酒坊,頓時兩眼放光,“那你酒坊里的酒都是自釀的嗎?滋味如何?”

  蕓娘羞赫一笑,點點頭道:“確實是妾自釀的,嘗過的人都覺得尚可,仙君要先嘗嘗嗎?”

  見云兮連連點頭,她忙起身走到方才抱來的酒壇旁,手剛觸到封壇的油紙,又縮了回來,有些猶疑地道:“可方才見仙君的樣子...是不是不能飲酒?這酒比一般的酒后勁大一些,不妨事嗎?”

  云兮忙擺擺手,“不妨事,不妨事,我這兩日只是受了點傷,略飲一些還能活血暖身嘛?!闭f著起身走到壁櫥前,從里面翻出兩個小酒壺,遞到蕓娘面前,“你也喝一點吧?!?p>  蕓娘聽了,點點頭,打開酒壇,云兮一聞香味,便道了聲“好酒?!闭f著又與蕓娘坐到灶火前,嘗了一口之后,嘆道:“這酒好,雖不如天宮里的瓊漿滋味濃厚,口感卻更清甜,最難得的是還有一股梅香,是白梅嗎?”

  蕓娘也飲了一口,微笑頷首道:“仙君敏銳,正是白梅?!?p>  云兮邊飲邊問:“可有名字?”

  蕓娘答道:“安公子之前擬了個名字叫暗香,可妾覺得差了點意思,就沒用?!?p>  云兮笑道:“你倒是會說話?!闭f完又想了想,“叫暗香還不如叫裁雪?!?p>  蕓娘剛把酒壺舉到唇邊,此時也頓住了,喃喃道:“裁雪......”

  云兮看著她,又飲了一大口酒道:“我隨口胡謅的,你覺得合用就用,不合用再想別的就行?!?p>  蕓娘也跟著飲了一大口,笑道:“不,妾倒是覺得仙君擬的這個名字十分得宜?!?p>  云兮亦笑道:“怎么說?”

  蕓娘道:“寒冬里,別的花木都休眠了,天地間只剩暗香疏影。梅枝蒼勁,梅香悠遠(yuǎn),裁冰剪雪,動人心魄,令人心醉,作為此酒的名字,再合適不過了?!?p>  云兮眨眨眼,片刻才道:“我還真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這兩個字跟這酒挺配的。”

  蕓娘笑道:“那這就是緣分?!闭f著將酒壺舉起,云兮亦笑,也舉起酒壺跟她碰了一下,將里面剩下的一點酒飲盡,卻還覺得意猶未盡,便攛掇著蕓娘又陪她喝了一壺,等安修遠(yuǎn)收拾好獵物過來時,她倆臉上都已起了紅暈,拉著小手正聊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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