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我不是很想你答應(yīng)”

　　早上起床，田蕊還沉溺在昨晚的情緒當(dāng)中，她不知道這樣的情緒還要持續(xù)多久。

　　媽媽像一個沒事人一樣，準(zhǔn)備著早餐。

　　田蕊拿起手機，通知中心只有一條勝宇發(fā)來的微信：我到了

　　并沒有未接來電。

　　田蕊回了消息：昨晚睡得早，跟媽媽聊天，沒看手機

　　勝宇消息回得很快：起了？想你了（加上一個可愛的愛心表情包）

　　勝宇：你想我嗎？

　　田蕊看著手機屏幕，笑了笑，回：曉看天色暮看云

　　勝宇：什么？

　　勝宇：什么意思？

　　田蕊放下手機去廚房看媽媽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沒有解釋。勝宇對中國文化真的了解甚少。

　　一個晚上的適應(yīng)，田蕊沒有了昨天因為不習(xí)慣產(chǎn)生的失落情緒，是成長了吧，人和心都成長了。比起與渣男分手時長達數(shù)月的不習(xí)慣，現(xiàn)在好像對于分別，可以快速調(diào)節(jié)切換到個人模式。可是，畢竟相比與江一然的四年，和勝宇的幾個月顯得太短太短。

　　田蕊沒有告訴媽媽自己的想法，就像昨晚沒有經(jīng)歷過那一番聊天。

　　其實田蕊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但心里或多或少開始動搖了。

　　當(dāng)愛情發(fā)生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可以天長地久。所以在民政局排隊離婚和結(jié)婚的人才會一樣得多。

　　田蕊和媽媽吃過早餐，一起去市場買菜，打算回外婆家做。

　　兩人去了外婆家附近的菜市場，市場不大但菜品很齊全。很久沒有跟媽媽來過菜市場，一切新奇又覺得熟悉。

　　從小吃到大的烤鴨店老板還認(rèn)識自己，媽媽買了半只烤鴨，片鴨的空隙，兩人去買別的菜。田蕊一如既往的在經(jīng)過家禽區(qū)的時候，捂著鼻子快步走過，走到很遠(yuǎn)的地方停下來等媽媽。

　　媽媽慢慢走來，“讓你在烤鴨店等我，非要一起。”

　　“我就要和你一起?！碧锶锿熘鴭寢屝χf。

　　媽媽在攤前問價，田蕊四周環(huán)視了一圈。

　　菜市場很喧鬧，地上有很多不知道從哪里留下的水漬，人來人往踩得到處都是濕噠噠的腳印，看起來黑乎乎的很臟。

　　旁邊菜攤買菜的大媽叫嚷著討價還價，就像是在吵架。

　　不遠(yuǎn)處來這里買菜的母親，安慰著懷里不?？摁[的孩子，手上提著很多菜，顯得無奈又煩躁。

　　從身邊走過的一對年輕男女討論著今天一天吃什么，女生不斷抱怨身旁男生的挑剔。

　　送貨的小伙在車上搬運著貨物，把一籮筐不知道是什么的菜送進店里，老板娘帶著鄙夷的表情，避開渾身是汗的小伙，“你給我放那里，不是，是那里！”

　　也有老夫妻互相攙扶著，慢慢看著每個攤位，挑選今天的菜肴，像是在畫展欣賞一幅幅藝術(shù)品。

　　人生百態(tài)，全在這里匯聚。田蕊也希望有一天能像這對老夫婦一樣，與老伴相互攙扶著走向人生的盡頭。

　　田蕊提著菜跟在媽媽身后，沒一會兒功夫，手上已經(jīng)提了兩大口袋的東西。

　　“給我吧。”媽媽伸手想接過田蕊手上的袋子。

　　“不用，我提吧?！?p>　　“那你給我一個。”

　　“不用，也不重。”田蕊拒絕了。

　　最后拿上烤鴨，兩人回到了外婆家里。

　　開門的依舊是外公，外公瞅了瞅只有兩個人問道：“男朋友呢？”

　　“出差了。”

　　“嗯?！?p>　　外婆從廚房走了出來，“人家年輕人工作忙，哪兒像你個老頭，天天沒事干?！?p>　　其實田蕊很羨慕外婆，能找到像外公這樣一個脾氣好又愛做家務(wù)的人。

　　外公外婆在金婚那年，還去影樓拍了一組婚紗照，就掛在兩人臥室的墻上。

　　每次出門，外婆都會伸出手叫一聲，“老頭子”或者跟孩子們一樣叫“外公”，然后牽起他的手，慢慢走。

　　小的時候，都是外公做飯，以至于大家都以為外婆做的飯很難吃。后來，外公年紀(jì)大了，因為腸胃不好，動過幾次手術(shù)之后，身體大不如前，外婆開始做每天的飯。

　　其實外婆做的飯菜很可口，只是從前沒有人知道。

　　外婆在廚房幫媽媽打下手，外公在客廳翻紙牌玩，田蕊就坐在外公旁邊看電視。

　　田蕊算了算時差，勝宇現(xiàn)在在睡覺吧，可早上給他回消息的時候，他秒回了，是還在工作嗎？這么晚還在工作？

　　但田蕊沒有再想，把手機放在桌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看著外公玩撲克。

　　廚房那邊準(zhǔn)備工作結(jié)束，媽媽開始炒菜，外婆從廚房出來，坐到田蕊旁邊。

　　坐了一會兒她忽然說：“看到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外婆就放心了?！?p>　　家里有姐姐和弟弟，但是外婆最寵自己。小時候的田蕊很瘦，也不愛吃飯，吃東西總是搶不過歐海洋和姐姐，所以每次上桌前，外婆都會先給田蕊開小灶，讓她能先多吃點，外婆看到瘦小的田蕊總是覺得她很可憐。

　　長大了，看到弟弟有了女朋友，姐姐有了自己的家庭，外婆又覺得田蕊孤零零的一個人很可憐。

　　與江一然分手后，田蕊遲遲沒有開始新的戀愛。當(dāng)時外婆悄悄地拉著田蕊問：“是不是因為爸爸媽媽離婚對你有影響？”

　　田蕊很納悶又很明白外婆為什么這么說，當(dāng)時她非常坦然地回答：“沒有啊?！?p>　　現(xiàn)在她懷疑了，其實是有影響的吧，只是她自己一直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

　　可是，好像現(xiàn)在，我又要回歸一個人了。

　　外婆握著田蕊的手，外婆的手有點涼，因為年紀(jì)的原因，身體不再有更多熱量到達手腳，外婆的手也因為年齡的增長，變得不再光滑，有些枯瘦。

　　“每次想到你一個人在外面，外婆真的好心痛，你說你當(dāng)初一個人，生病了都沒有人照顧?！蓖馄磐蝗灰患?，紅著眼流下了眼淚。

　　老人，總是這樣，總怕孩子們過得不好，怕不能養(yǎng)活自己不敢向家里要錢，又怕工作太忙傷身體，擔(dān)心吃得不好，擔(dān)心天天熬夜。

　　田蕊笑著安慰道：“哪兒有那么夸張，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也好好的嗎？我身體那么好，怎么會生病?！?p>　　“反正現(xiàn)在好了，你要好好珍惜。”

　　“嗯，我知道?！钡锶镄睦飬s在想，珍惜了就一定能走到最后嗎？江一然的離開難道是自己沒有珍惜？就是因為太過珍惜，所以緊握在手里的沙子，才會流走得更快吧。

　　田蕊自發(fā)內(nèi)心地覺得，自己對勝宇的感覺變得冷淡了不少，就好像心里從沒出現(xiàn)過這樣一個人，也許是因為現(xiàn)在有家人的陪伴，所以思念的情緒占比很小很小，也或許因為昨晚媽媽說的那些話，對自己影響真的很大。

　　“手機?！蓖夤粗郎系呐普f著。

　　田蕊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機，在震動，應(yīng)該是勝宇的電話。

　　田蕊拿起手機，是汪先生。

　　“大妹子！”汪先生還是那樣的語氣，“假期快樂！”

　　“您也快樂?！?p>　　“在干嘛呢？”

　　“陪外公外婆呢?！?p>　　“真孝順。”

　　“你打電話絕對有事兒，說吧?！碧锶镄χ苯亓水?dāng)?shù)卣f。

　　“哎呀，這不是得先客套幾句嘛，每次都不讓我說完。”汪先生抱怨著田蕊的直接，“你不是之前幫老張公司做了全案設(shè)計嘛?！?p>　　老張是上次汪先生打電話說朋友公司需要裝修設(shè)計，約著一起去咖啡廳聊，最后被追尾的那個客戶。

　　盡管遇到了李叉叉這樣的插曲，但最后張先生這個單子田蕊還是順利的完成了。

　　也許這就是人品守恒定律。兩個巴掌，一個換來了面包，一個換來了愛情。

　　“所以，意思是，您又給我接活了？”田蕊說著往陽臺走去。

　　“那可不，啥事兒不得先想著大妹子！”

　　“我真是謝謝您哦！”田蕊笑著，“我現(xiàn)在‘LY’的工作，還有學(xué)校的兼職，汪先生您看看我哪兒還有時間接私活兒？”

　　汪先生立馬恭維道：“那是你太優(yōu)秀，一傳十十傳百口碑太好了！”

　　“那可能是因為您人品不錯，朋友太多?！碧锶镆查_著玩笑恭維道。

　　“你實在沒時間，那這樣，你牽個線聯(lián)系一下你老東家做？”

　　田蕊一點也不希望跟以前的一切有任何牽連，于是說：“我這邊也有很多做設(shè)計的朋友，要不給您朋友介紹個靠譜？保證比我牛逼！”

　　“再靠譜哪兒有你靠譜~”汪先生玩笑之后不好意思地說，“哎呀，其實就是我那朋友，還是想找公司做，你們公司好一些?！?p>　　確實，田蕊老東家在全國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裝飾公司。

　　但是……

　　“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田蕊聽出了汪先生的意思。

　　“哎呀，不要說破，能不能牽個線找個時間把之前那個江什么叫上，一起聊聊？”

　　田蕊心里咯噔一下，江一然？她不想，非常不愿意。

　　可汪先生并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自己又如何將工作捆綁在這種私人感情上，何況是汪先生，這位自己人生路上的貴人。

　　“我現(xiàn)在還在家，要不這樣，我給您他的電話，您直接聯(lián)系他？”

　　“大妹子，怎么了，這么不愿意見見你老大哥？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呢？”

　　汪先生以為田蕊還在為之前自己妻子去學(xué)校鬧事的事情別扭，可自己又怎么說是因為不想再見到前男友，這種讓人笑掉大牙幼稚的話。

　　也許剛進社會，自己會將私生活和工作混雜在一起，但這么多年的打拼，她很清楚地知道工作就是工作，由不得自己任性。

　　“沒有，那我先聯(lián)系一下，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坐下來聊聊？”田蕊想先答應(yīng)著，到時候她直接找以前公司的設(shè)計出來，和汪先生他們對接，不去找江一然。

　　吃過午餐，田蕊剛準(zhǔn)備在外婆家睡個午覺，勝宇的電話打來了。

　　“寶貝兒~”勝宇叫著自己，聽得出勝宇語氣中帶著的疲憊。

　　“剛起嗎？”

　　“沒睡呢?！眲儆畲蛄藗€哈欠又說，“就飛機上睡了會兒?！?p>　　“這么忙嗎？”

　　“嗯，想早點弄完回來?！?p>　　“我想跟你說個事。”田蕊突然很嚴(yán)肅，讓勝宇也變得正經(jīng)起來。

　　“什么事？”

　　“汪先生剛剛給我來電話，希望我能牽個線，讓以前公司幫他朋友那邊做個裝修方案?！?p>　　田蕊雖然沒有提到任何與江一然有關(guān)的話，但勝宇大概感覺到了，不然田蕊不會專門說這件事，于是問：“所以呢？”

　　“他想我聯(lián)系江一然，一起坐下來聊一下，搭個線，你也知道這行水很深，有熟人關(guān)照著好些?！碧锶镞€沒有跟勝宇說自己的想法。

　　“嗯。”勝宇又沉默了一陣說，“我不是很想你答應(yīng)?！?p>　　田蕊其實以為勝宇會說：“嗯，你去吧?！?p>　　“你去吧”這三個字是“我相信你”的意思，相信你有能力做好這件事情，相信你不會和前任產(chǎn)生任何糾葛。

　　可勝宇沒有這么說，在有關(guān)江一然的所有事情上，勝宇不能像對其他事情那樣大度和成熟，他就像個隨時都會吃醋的小孩子，也許這就是六歲的差距吧，沒有辦法把工作和個人感情完全分隔開。

　　其實田蕊一開始就考慮到了勝宇的感受，根本沒打算聯(lián)系江一然，可勝宇這么一說，田蕊心里非常不爽，就好像自己真的會去聯(lián)系前任，會去見面，最后會發(fā)生點什么一樣。

　　為什么信不過自己，為什么覺得自己不會拒絕呢？

　　田蕊心里有些叛逆。

　　可能換做以前，田蕊不會有這么大的抵觸，因為昨晚媽媽的話，田蕊開始在各個地方、各個環(huán)節(jié)挑刺，去試探勝宇夠不夠成熟，去給勝宇打分。

　　愛情中，最怕的不是自己覺得，而是別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