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河清了清嗓子,一臉無奈的說道:“實不相瞞,百年前知曉詩染欲施禁術保那孩子時,我曾分身下界去尋過洗塵珠,只是那孫三娘,到底是個不好相與的,人鬼仙她是誰的顏面都不給,也誰都不見,我自然也是無功而返?!?p> 戚詩染和洛春城不禁都看向了藍星河,她沒想到,他在背后竟會為自己做這許多。
“既如此,難道憐花去,她就會見了嗎?你為何覺得她就一定能幫得了你?”薛郾緊接著問道。
“星君不會也覺得那孫三娘是娘娘的信徒吧?”此時開口說話的是阿七。
他沒理會眾人的驚訝目光,打斷了正準備說話的藍星河。
藍星河微微詫異,說話的少年看著人如玉、顏無邪,可言談舉止卻是犀利獨到氣勢唯我,竟也是個超群絕倫之輩。
阿七也沒在意藍星河的訝異之色,上前了幾步,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洗塵珠又名惑心丹,乃是迄今為止,唯一一位尚存于世間的狐妖的慈悲心。此狐乃是惑心狐,迷人心智的本事很是了得,但此妖一心向善,不曾為禍人間,也不曾化過人形。當年芳華、龍淵兩位神君奉天帝之命殲滅妖族時,特意將它留了下來。相傳這洗塵珠能洗經(jīng)伐髓,蕩盡惡念心魔,可這終究也只是個傳說而已?!?p> “這與孫三娘、與信徒又有何關聯(lián)?”薛郾面上無甚表情,看向阿七問道。
“惑心狐在九幽之境,那可是個三界任誰都不想去的惡魔地界之一?!?p> 阿七完全沒有要理會薛郾的意思,他頓了頓,見眾人無甚異議后,又接著說道。
“那孫三娘本不姓孫,她是藥王世家第十七任家主孫菖蒲未過門的三夫人,雖只是個小妾,但尚未過門就被敬稱為夫人了,可見其受寵程度以及在孫家的地位。
孫菖蒲深愛此女,曾揚言要以娶正妻之禮迎她過門,卻在大婚前夕突逢天災,整個孫家一夜間覆滅。那女子感念其情意,以孫三娘之名自詡入了孫家,將昔日的藥王谷更名為萬芳谷。
這位新谷主醫(yī)術了得又宅心仁厚,更曾懸壺濟世造福一方黎明百姓,聲望地位可匹敵一方神靈。也有傳言她因此而修得了佛法金身,無情無愛,無悲無喜,不死不老。
那萬芳谷也因此變得神秘莫測,谷外設有結界,外人輕易是入不得此谷的,凡入谷者不論是仙是鬼,法術受限至近乎盡失。
千百年來孫三娘都是獨來獨往,從不與人相交,所以迄今為止無人知其真名實姓,也無人得見其真容。
數(shù)百年前,有一城池小國爆發(fā)了一場駭人的大瘟疫,城中百姓流離困乏,久病不醫(yī),疫死者眾,一時間整個城國都籠罩在了死亡的陰影之下。
這位孫三娘首次出谷,以一己之力救全城百姓于水火,她一襲藕荷色衣裙,頭帶同色系帷帽,宛若出水芙蓉,被百姓稱之為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百姓性命無虞,孫三娘也要回谷了,出城時全城百姓夾道相送,不少百姓要其留下真實名姓以作感念,她皆笑著一一回絕。
臨出城時只淡淡說了一句‘若是一定要謝,得空拜拜憐花廟里的憐花娘娘就好?!?p> 就是這么一句話,引得無數(shù)人遐想,后人便皆道那孫三娘是憐花娘娘的信徒。
再說回那惑心狐,狐妖通靈重情義,此狐曾受過一次致命重傷,本以為狐生就此將息,是孫三娘救了它一命,惑心狐曾允諾此恩情當以命相報?!?p> 阿七說到此處突然頓住,看了看藍星河。
意味不明的說道:“世人只道是那洗塵珠不易得,想必星君應該知道,那狐心若是離了體,惑心狐還能活嗎?
且不說那孫三娘與娘娘之間毫無淵源,即便真是曾經(jīng)的信徒,星君又憑什么覺得孫三娘會為了一方廟宇神靈,去索了那狐妖之命?
又若孫三娘愿意帶著娘娘去那九幽之境討要人情,您能保證娘娘就能平安無虞的見到惑心狐嗎?又或者星君有把握那惑心狐真能以珠相贈?”
阿七連番幾問出口,眾人皆嘩然。
原來這才是洗塵珠不易得的真相,也難怪那孫三娘是誰的面子都不給,這一個搞不好可就是挾恩圖報啊!
莫怪這少年一臉的不高興,就連薛郾聽了這些都不禁沉下了臉。
藍星河更覺無地自容,囁嚅了半天,紅著臉問道:“這?你是如何得知的,你…,你是?”
“在下泠心觀修士,阿七,洛春城的師兄是也?!卑⑵呋氐?。
“怎么又,又是泠心觀?”藍星河再度無語。
這究竟是個什么了不得的觀宇,前面一個洛春城就夠讓他自慚形穢的了。
現(xiàn)在又來了這么一個,簡直可擔三界百曉生之名的阿七,這讓別的道觀修士們可怎么活?又讓他藍星河怎么活?
他呼出一口濁氣,自降身段的朝阿七恭敬的一揖,道:“人界之事星河所知不多,關于那洗塵珠就更是,先前的種種奇想,還請阿七道友見諒。”
想了想,藍星河又解釋道:“我本也是多方打聽,才有了洗塵珠的一點點眉目,皆只說其不易得。
阿七道友博古通今,星河欽佩不已,那孫三娘之事也確與阿七道友所述相符。
只是,星河是真的不知那洗塵珠就是狐心,如此說來,先前所求之事,確是強人所難了?!?p> 藍星河這話是對著薛郾和憐花說的,說完還朝二人又深深行了一禮。
“那上生星君現(xiàn)在知曉了,可還要去取那洗塵珠?”阿七不客氣的又問了一句。
藍星河還不及開口,憐花卻興致盎然的接話道:“自然是要去的?!?p> 眾人紛紛向她投去詫異的目光。
原本心情郁結的戚詩染、洛春城和藍星河三人,不由得心思異動。
阿七皺眉不解,薛郾也是無奈的揉了揉額角。
“至于取與不取?怎么取?可待見了那惑心狐再說。”憐花補充道。
“何解?”眾人同問。
“阿七道友說那惑心狐不修人形,一心向善,又說那孫三娘佛法金身,菩薩心腸,那便都是好人。既如此,我們虔誠上門拜訪,就算是白跑一趟,權當是驗證一下傳聞也無不可呀!”
憐花一席話倒是讓眾人眼前一亮,就連方才貌似一直有些氣悶的阿七,也不由得松了眉頭。
“戚閣主為保其血脈甘愿香消玉殞,惑心狐為報孫三娘之恩,愿以命相抵,可見都是至情至性豁達通透之人,這樣的人才更懂得延續(xù)與傳承。
洛春城有一句話說得極好,既是結束,又獲新生,既是瞬間,又為永恒。愿不愿意給的,我們?nèi)栆粏柌痪椭懒藛幔?p> 這世間萬物總離不開一個緣字,若是機緣,自是求之不得,如若不是,我們也不強取豪奪,一切只遵從本心,但求能讓戚閣主的心愿結出一顆果來,不論好壞,不虛此行不悔此生便好?!?p> 憐花一口氣說完之后,她自己也是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想到自己在彌殤鏡陣中看到的幻像,憐花心弦又是一動。
她奮不顧身也要拉住虛無縹緲中管長生的手,竟企圖用盡一身修為,只為將他留住片刻,當時的自己也不曾有過一絲盤桓和猶疑……
就在憐花還徒自沉思之際,戚詩染忽的跪到了她面前。
“娘娘大義,詩染萬分感念,只是娘娘方才為救我等,自己被困彌殤鏡陣還負了傷,現(xiàn)下又要勞動娘娘去往那九幽之境,詩染唯恐……,總之娘娘此恩詩染是無以為報了?!?p> 說完還不顧憐花阻止的朝她叩起了頭。
聽了戚詩染的話,薛郾眉頭先是微微一挑。
繼而看向憐花,一臉嚴肅的問道:“怎么回事?我先前就覺得奇怪,按理,那鏡陣當是困不住你才對呀!”
薛郾后面還有一句話未曾問出口,那就是還有另一種可能,憐花被鏡陣里的幻像迷了心神,自愿陷了進去且陷得無法自拔。
這還真不是薛郾多想了,他破陣后,憐花見到他時就說過,在鏡陣里看到了她前世的夫君管長生。
“呃,那個,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不提也罷,不提也罷?!睉z花尷尬得連連擺手。
洛春城上前將戚詩染扶了起來,對著憐花一揖道:“舍妹之事,春城都還未向娘娘致謝,眼下又再度勞娘娘費心,實在是過意不去,若是定好一定要去九幽之境的話,春城想一同前往?!?p> 隨后洛春城說了自己的想法,他所說的也不無道理。
戚詩染有孕在身不宜奔波,上生星君又身處要職,很多事也不方便出面。
萬芳谷和九幽之境都在凡間,身為凡人的自己可能更有優(yōu)勢,所以想略盡綿薄之力。
“那我也一道前去?!卑⑵吲d奮道。
“何故哪兒哪兒都有你?”薛郾是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道。
他本是冷情喜靜之人,這幫人攪得他著實心煩意亂。
偏是憐花又在這些事情上熱情異常,跟他們相處得也熟絡融洽,他心頭不免泛酸。
“我是洛春城的師兄,他們?nèi)羰墙Y親,戚閣主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作為世伯的我,為那孩子做點什么,應該不為過吧?”阿七撓了撓頭,露出一個純真無邪的笑臉來。
“星河倒是覺得,若要去九幽,阿七道友能一同前往,勢必更加穩(wěn)妥?!彼{星河對著薛郾,言有所指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