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你家主子他,是如何保下我和腹中孩子的?”
洛春分看向丹鳳,猶疑著出聲問道。
丹鳳聞言一愣,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后她朝洛春分一福身,俯首恭敬道。
“屬下是今晨才來萬芳谷的,實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想來是夫人和小主子福大,吉人自有天相?!?p> 洛春分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退出了小廚房。
她想她一定是糊涂了,這丫頭是燭幽的屬下,這種事會告訴她,那就有鬼了。
燭幽一直睡到晚膳時分方起,陪著洛春分用完晚膳,還牽著她的手在月下的山谷間散步消食,順道問起了那夜郾歸城外城之事。
洛春分沒有絲毫隱瞞的告訴了燭幽,也沒有添油加醋惡意夸大,她講述時的語調極為平和,唯獨說到卞弩時,情緒稍顯憤慨,更多的則是自責。
燭幽將她攬進懷里,溫聲安慰。
“卞弩之事,夫人毋需自責,保護好夫人是他的職責!”
洛春分幽怨的看向燭幽,聽了那些細節(jié)后,從頭到尾他除了臉色不太好之外,對于女帝的惡行他倒是絕口不談,若說洛春分不失落,那是假的。
看洛春分臉色不對,燭幽又連忙軟語哄道。
“夫人莫要再難過了,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同夫人起爭執(zhí),不該賭氣讓卞弩送夫人出城,更不該與女帝在……”
“燭幽,你夠了,不要再說了,我累了。”
洛春分滿眼失望的打斷燭幽的話,不耐煩的推開了他。
他一口一個自己有錯,他們爭吵在先,她負氣離開,這些都沒錯,也確實存在著他們自己的問題。
可女帝對她起的卻是殺心,實實在在的殺心,亡歿了一個卞弩,洛春分已經(jīng)很難過了,她原也沒想過燭幽能為了她對女帝如何如何,但對于那個女人,他卻是連句責問都沒有嗎?
燭幽的避重就輕令她感到難堪,她想聽的是這些嗎?
女帝已然成了她心里的刺,剔不掉也拔不出,動輒就撕扯得鮮血淋漓。
連帶著這一夜,洛春分睡得也極不安穩(wěn),好在燭幽一直在她身邊,他不厭其煩的安撫她,抱了她一整夜。
洛春分最后還是被噩夢驚醒了,她顫抖的聲音一直呼喊著燭幽的名字。
天早已大亮,床榻上也沒有了燭幽的影子,安慰她喚醒她的是丹鳳。
“夫人,夫人可是做噩夢了?”
丹鳳一邊拿帕子,擦拭著她額角驚出的冷汗,一邊柔聲問道。
洛春分驚得坐了起來,捂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許久后才稍微平靜了一些。
“燭幽呢?”她語氣擔憂的問道。
“主子他,主子有些事需要處理,回了郾歸城,稍事就會回來?!钡P猶豫著答道。
她沒有想到洛春分會這么快醒來,主子臨走前,不是說給她喂了安心湯的嗎?她又不敢欺瞞夫人,只得如實回話,想來主子這會兒應該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
聽了丹鳳的回答,洛春分瞬間卸了一身的力氣和緊張的情緒,忽的倒回了床榻上。
她唇邊扯出一絲苦笑,對于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她有什么好擔心的。
他也真是忙,這邊要應付她和孩子,那邊還要安撫住自己的心頭好。
至于洛春分為什么會認為燭幽對自己是應付,興許是她覺得自己原本就是那個多余的人吧?就連孩子也是多余的。
可她這兩日的情緒又是愈發(fā)的脆弱敏感,人也越來越依賴燭幽,恨他不能時刻守在自己身邊,其實她也知道這樣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郾歸城城主府這邊,燭幽坐在奢華的前廳內,手指有節(jié)奏的輕輕敲擊著桌面,神情凝重眸色幽深。
女帝聽著下屬的匯報,卻遲遲沒有動身去往前廳。
燭幽這算什么?著急忙慌的要替那個小賤人打抱不平嗎?
她倒不是真的懼著燭幽前來問責,只是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他身側卻已經(jīng)有了別人,一時間竟叫她無法面對。
姍姍來遲的女帝,對上燭幽那張冷漠異常的臉時,心里還是微微有些失落的,當聽到燭幽說出來的話時,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阿垚之事,本座未曾與你計較,卞弩的亡歿,已是本座最后的底線,阮音,你居然敢動洛春分?”
燭幽沒有起身,端坐在椅子上,一雙眸子涼涼的盯著女帝,語氣森冷。
他以本座自稱,直呼女帝名諱,那份不恭敬和疾言厲色,是女帝從未見過的。
想當初,這個在情事上木訥又不解風情的男人,當著郾歸城眾人的面,在城主府高調向她示愛,在她婉轉拒絕后,他仍不氣餒,還主動向她進獻了自己的一縷魂絲,讓女帝在他的識海里打上了自己的精神烙印。
在那一刻,女帝其實是動容的,前世今生也唯有一個燭幽肯如此待她了。
若說精神印記是尊重是保護,那精神烙印便是實實在在的奴役,女帝是可以間接操控燭幽的,可這個曾經(jīng)愿意向她袒露心扉的男人,如今卻為了別的女人,如此這般冷漠無情的責問于她。
女帝臉色難看的揮退了殿上的仆從,略顯僵硬的挪步到主位上,極力壓抑著心頭的委屈和憤怒。
“是那個小妖精跟你告狀了?右使大人就這般不分尊卑的前來興師問罪嗎?”女帝冷聲質問道。
“小妖精?她是我燭幽的夫人,腹中還懷著本座的孩子,你說她是妖精,還對她起了殺心?”燭幽咀嚼著女帝的話,冷著臉厲聲說道。
“你說什么?她,她還懷了你的孩子,燭幽,你當真該死,你怎么可以……”女帝瞠目。
她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可燭幽卻是沒功夫跟她閑聊,洛春分還在萬芳谷等著他,他今日過來也只是想給女帝一個警告。
所以燭幽絲毫不在意女帝的震驚,打斷了她的話,緊接著說出來的話,更令她痛心疾首。
“至于尊卑嘛!我燭幽敬著你,你才是這郾歸城里的女帝,本座若是不愿意,阮音,你以為你又是誰?”
“放肆,燭幽,你不要太過分,……你,究竟是為了什么?……你如今要這樣對我?”
“還能為了什么?昔日,你為了霸權,算計戚詩染時,連同著我親弟阿垚,也一并算計在內,那時,你有顧及過我的感受嗎?卞弩是我的使卒,郾歸城里誰人不給他一分薄面,你卻用那柄刺死阿垚的劍,又刺向了他。
阮音,相比之下,你我誰更過分?又是誰更無情?洛春分和她腹中的孩子,那可是我的妻兒,你卻絲毫不念舊情,居然還真敢朝她們下手??磥恚跔T府我講的那些話,女帝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睜T幽睨著女帝逐漸變得蒼白的臉,冷聲說道。
女帝看著燭幽愣怔住,面前的這個男人,她似乎從不曾了解,他睿智且心有城府,極能裝糊涂還擅隱忍得很,竟是跟自己的表哥薛郾是同一類人,對不在乎的人都是這般薄情寡義到近乎絕情。
“所以呢?燭幽,你應當是比我更早知道,我對你的心思,對嗎?”
女帝囁嚅著唇,問得很是傷情,這些臭男人又哪一個不是人精,合著只有她自己才后知后覺,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燭幽不急不徐淡定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踱步到大殿中央,平靜的看向上首位的女帝。
“女帝對本座,能有什么心思?”
“燭幽,你還跟我裝傻?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這么多年,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阮音失態(tài)的咆哮著,燭幽如今對她竟是連句真話也沒有了嗎?
如果他當真不知道她的心思,怎么可能會先一步在燭府就對她給出警告,還不是因為他擔心女帝會真的對那個凡人女子動手。
“女帝難道不是只喜歡自己嗎?”燭幽不答反問,依舊一臉平靜。
“你……”
“本座今日來只是想告誡女帝,若想相安無事,就莫要再起動洛春分的心思,本座,不想真的與你為敵。”
燭幽出聲打斷了女帝的話,一字一句的道,似是也不想再與她多言其他。
“與我為敵?右使大人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一縷魂絲在本宮這兒嗎?”
女帝憤然開口道,饒是她再想退讓,也受不了燭幽對她的這副冷淡模樣。
燭幽寬袖下的手握成拳,捏的咔咔作響,這是他唯一受制于女帝的,還是當年他自己主動奉上的,也是如今最令他覺得恥辱的事,當初自己還是太嫩了些啊!
“呵,女帝大人是不是也忘了?我燭幽可是擁有著整個郾歸山二分之一的勢力,你的那二分之一里,又有多少在戚詩染的手中呢?女帝覺得她會站在哪邊?不過是一縷魂絲而已,我若真想舍了,便是剝皮剔骨又有何妨?”
燭幽迎上女帝憤怒的眸子,鎮(zhèn)定自若的說得毅然決然。
女帝冷笑一聲,不自覺的靠向了椅背,她端放在扶手兩側的手,已經(jīng)緊得發(fā)白了。
“燭幽,你我非要鬧到如此地步嗎?”女帝軟了語氣問道。
“不要再打洛春分的主意,本座可以不與你計較,管好你自己和你手底下的人,若她再有個什么閃失,我不介意這郾歸城就此易主?!?p> 燭幽橫眉冷對,厲聲說完,就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