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村中旅店
“村長小時候被狼咬斷了腳。”
我和老周同時把視線轉(zhuǎn)到怪物的遺骸上時,獵戶在后面說了這么一句。
上次在暗格里見到遺骸的時候我還沒發(fā)現(xiàn),得獵戶這么一提醒,才看到怪物少了一只左腳,這一看就是老傷,骨頭上的斷面已經(jīng)被磨潤了。
如果村長是假的,那村長的老婆……
“我們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悍婦,她自稱是村長夫人?!蔽一剡^頭,對獵戶說。
獵戶搖頭:“村長是個鰥夫,他哪來的老婆。”
獵戶的話到此就結(jié)束了,沒有我預(yù)想中的下文。
本來我以為他會說,我和老周見到的那個女人,十有八九就是另一個外鄉(xiāng)人,可是他沒有。
我說:“你認(rèn)識旅店的老板嗎?”
獵戶的眼神有些疑惑:“什么旅店?”
老周走過來說:“村里不就一個旅店嗎?”
獵戶:“不,村里根本沒有旅店?!?p> 我馬上問他:“另一個外鄉(xiāng)人什么樣?”
獵戶沉思片刻,說道:“那是個枯槁、高大的老男人,他有一雙……紅色的眼睛?!?p>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不是特別確定,但有一點是非??隙ǖ?,旅店的老板,不是兩個外鄉(xiāng)人之一。
老周和我對視一眼,他的眼神里充滿疑惑,我估計我也差不多。
如果旅店老板不是外鄉(xiāng)人,那她又是誰?
“我女兒!”獵戶突然怪叫一聲,把我和老周都嚇了一跳。
我將視線轉(zhuǎn)向獵戶,就見獵戶用力朝外鄉(xiāng)人的尸體指指點點,情緒異常激動,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了。
隔了將近一分鐘,獵戶才尖著嗓子叫了出來:“他把我女兒帶進(jìn)了礦坑,她沒逃出來,她沒逃出來,她現(xiàn)在還在里面!”
說著,獵戶發(fā)狂一樣沖到我面前,抓著我的肩膀拼命搖晃:“帶我去礦洞,帶我去哪,我要去救她?!?p> 我問他:“你女兒多大年紀(jì)?!?p> “她才九歲!”
這么說,旅館老板也不是獵戶的女兒。
這個女人非常可疑,我總覺得,她身上可能藏著與病原體有關(guān)的重要線索。
“帶我去礦洞!”獵戶又開始大叫。
我試著安撫他:“你別急,礦洞我們肯定是要去的,你也說了,洞里的東西非常危險,所以我們要做足準(zhǔn)備再去,可別介人沒救出來,咱仨先把命交待了,那你女兒可真連個能指望的人都沒有了?!?p> 獵戶漸漸冷靜下來,嘴里不斷念叨著:“對,對,要做足準(zhǔn)備,只有一次機(jī)會,必須把她救出來?!?p> 我拍拍獵戶的肩膀,示意他跟我走。
他隨著我來到一扇窗戶前,我指著街對面的旅店,問他:“你對那棟建筑還有印象嗎?”
獵戶先是愣了片刻的神,旋即又激動起來:“那里本來沒有房子的,只有一口井,對對對,就是一口井,礦井——礦洞的入口!”
礦洞的入口?
老周迅步湊了過來:“礦洞的入口不是在山上嗎?”
獵戶用力搖頭:“山上的礦洞只是幌子,那里面只有金子,真正的入口,是村里的礦井,真正可怕的東西,就藏在里面!”
老周給了我一個眼神,他老是給我眼神,我又看不太懂,不過我猜,這次他可能是給了慶幸的眼神。
還好我們先在村子內(nèi)外搞了這么一次摸查,如果直接去山上找礦洞,那可真是白費(fèi)功夫活受罪了。
眼下,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到了同一個地方——街對面的旅館。
我?guī)еC戶來到暗格外,用手電照著里面的巫陣問他:“你見過這個巫陣嗎?”
獵戶用力犟著眉頭,隔了好半天才搖搖頭:“看著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p> 我環(huán)抱雙手沉思片刻,轉(zhuǎn)身對老周說:“去旅店摸摸底吧。”
老周很疑惑地問我:“去旅店摸底,和獵戶認(rèn)不認(rèn)識這個巫陣有什么關(guān)系?”
我被他問得一愣:“沒關(guān)系啊,這兩件事能有什么關(guān)系?!?p> “那你剛才想什么想那么久?!?p> “哦,我就是在想,這個巫陣到底是怎么運(yùn)轉(zhuǎn)的,這東西,說不定就是將村長和獵戶變成怪物的關(guān)鍵?!?p> “那你想出來了嗎?”
“沒啊,所以我才決定先去旅館看看,說不定在那里能找到答案。”
其實我完全就是在瞎扯,我剛才在想,約叔里村發(fā)生的事,與我爸的失蹤到底有什么樣的聯(lián)系,在想,我該找一個什么樣的契機(jī)問問獵戶,有沒有見過一個長得和我很像,但年紀(jì)比我大很多的人。
眼下,我還不打算讓老周知道,我是帶著其他目的來參加狩獵任務(wù)的。
老周也是人老成精了,他可能看出來我沒說實話,略帶狐疑地瞥了我一眼,不過旋即又釋然地嘆口氣,招招手,示意我和獵戶跟著他走。
至于老周為什么突然又釋然了,他當(dāng)時的心理活動是怎樣的,那咱就不知道了。
街道上沒有任何掩體,一出小樓,我們?nèi)齻€就完全暴露在了月光下,老周當(dāng)斷則斷,回頭招一下手,而后加快腳步一路猛沖,用最快的速度,帶著我和獵戶沖到了路對面。
旅館樓門緊鎖,老周從口袋里抽出一根鐵釬,對著鎖孔一陣擺動,沒多久,就聽到“噠”的一聲,老周收回鐵釬,先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聆聽片刻,確認(rèn)門后沒有動靜,才提著門把,將門輕輕拉開。
在此期間,我不斷掃視著路對過的一座座小樓,每一扇窗戶都是黑的,無法確認(rèn)有沒有趴在窗戶上看我們。
門開了,老周先用手按了按門檻另一邊的地面,確定不會發(fā)出太大噪音,才躡著腳步快速邁過去,我輕輕推了獵戶一下,示意他跟緊老周,等他進(jìn)去以后,我才快速進(jìn)門,提著門把,將門無聲地關(guān)上。
一進(jìn)旅館,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濃烈的茉莉花香味。
這讓我不由想起了之前坐過的那輛馬車,車廂里也是同樣的味道。
“到處都是血。”
獵戶用很低的聲音說了一句。
我朝他做一個噤聲的手勢,他點點頭,閉上了嘴。
也就是朝他做手勢的檔兒,我又看到了他那如同犬類的長嘴頭子,聯(lián)想到剛才那句“到處都是血”,估計他的夜視能或者嗅覺,也如犬類一樣靈敏。
本來我都快湊到老周身后了,盯著獵戶的鼻子看了一會兒后,我擺擺手,讓他跟緊老周,我來斷后。
在這充斥著強(qiáng)烈香味的黑暗環(huán)境中,獵戶就相當(dāng)于一個高敏雷達(dá),他走在前面比我有用,我的適應(yīng)能力雖強(qiáng),但夜視能力再怎么提升,也只能看到一些暗物體的輪廓,無法分別其顏色,在這種相對沒那么曠遠(yuǎn)的環(huán)境里,我的能力就沒有那么大用處了。
一邊走,我就一邊在想,這個獵戶實在太好用了,感觀敏銳不說,手腳還輕型,動作也麻利,要是能拉他入伙就好了。
到樓梯口跟前,老周停了下來,他抬頭看了一眼傾斜向上延伸的樓梯,又看了眼樓梯后方的大片陰影,轉(zhuǎn)過頭來,低聲對我和獵戶說:“分頭行動?!?p> 獵戶點點頭,朝樓梯后方的陰影摸了過去,老周指指獵戶,示意我跟上他。
我三步并兩步追上獵戶,老周則上樓查看。
也就是老周這么一走,我才想起來自己是個剛?cè)胄胁痪玫牟锁B,不禁有些緊張。
人一緊張起來,就容易看什么都刻意,看著獵戶像犬類一樣匍匐前進(jìn)的身影,我越發(fā)有種異樣的感覺,總覺得,他想把我?guī)У胶诎抵械慕锹淅餁⒌簟?p> 抵臨一處墻角,獵戶突然停了下來。
這就是一個由兩面墻包夾起來的角落,地面是實心的,墻體也是實心的,在這種地方,不可能找到什么線索。
我心下頓時一顫,將手探向了山筋的劍柄。
獵戶回過頭來,他那雙犬類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幽光,我攥住劍柄,警惕地盯著他。
他指了指墻角,低聲道:“我記得很清楚,井口就在這個位置?!?p> 聽他這么一說,我頓時一陣尷尬,松開劍柄,裝模作樣地湊上前觀察了一下,地面和墻體確實是實心的,不存在暗門什么的。
我順著墻面向前看,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個敞著的屋門,于是摸了過去。
門內(nèi)是個廚房,屋當(dāng)中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有個砧板,上面扎了一把剁肉用的寬背大刀,廚房中的茉莉花味非常重,去也掩蓋不住那股淡淡的血腥。
獵戶趴到門口,聳著鼻子嗅了幾下,指指廚房一角:“血腥味是從那里飄來的?!?p> 我快步貼過去,探手在地板上輕輕敲了兩下,聲音很空洞,說明下面應(yīng)該是空的。
“下面應(yīng)該是個暗道,咱們得通知老周?!?p> 說話間,我抬起頭來看向獵戶,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正好落在砧板上。
卻發(fā)現(xiàn),砧板上的刀不見了!
獵戶的手攥不住刀柄,刀肯定不是他拔走的。
不是他,那又是誰?
就在這時,獵戶突然怪叫一聲,朝我撲了過來。
這家伙果然心懷不軌!
我立即抓住劍柄,可獵戶的速度太快,沒等我抽出山筋,它已將我撲翻在地。
就在獵戶將我撲倒的瞬間,一道黑影蹭著他的后背劃了過去。
鏗!
接著是一聲巨響。
借著月光,我看到一把寬背鋼刀狠狠砍在了墻面上,大量碎水泥混著塵土四處崩落。
剛才從獵戶背后劃過去的黑影,就是這把刀。
要不是獵戶將我撲倒,刀口就是嵌在墻上,而是嵌在我的腦袋里了!
視線迅速上移,就見握刀的人,就是那個身材魁梧的悍婦。
獵戶一個挺身朝悍婦飛撲過去,他的速度很快,眨眼就到了悍婦面前,沒想到悍婦的速度比他還快,直接一巴掌抽在獵戶臉上,獵戶哀嚎一聲,被抽出去兩三米遠(yuǎn)。
悍婦雙手攥住刀柄,咔一聲將刀從墻上拔了出來,沖著我兜頭就劈。
我已經(jīng)抽出了山筋,但不敢硬拼,趁悍婦拔刀的功夫,伸手從地上抓起一把碎水泥,全撒向了她的眼睛,她躲避不及被糊了一臉,刀路也跟著偏了,我立即在地上滾了幾圈,和她拉開距離,一邊沖她喊:“別動手,我來交房租的!”
悍婦竟然沒動心,甩著刀就超我壓了過來,我這才看清楚,此刻她的眼睛里正閃爍著妖異的紅光。
她力氣大,速度又快,硬拼的話,就是十個我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對手,無奈之下,我只能強(qiáng)行凝住神思,催動起念動力,將廚房里零零散散的鍋碗瓢盆全砸向她。
稀里嘩啦一陣亂響,我扔過去的鍋碗瓢盆全都被悍婦斬落,于是,我又操控著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朝她臉上招呼。
悍婦估計是被我激怒了,不再去管飛向她的那些碎片,舉著刀,悶頭朝我跟前沖,我跑不過她,只能不斷改變方向,繞著桌子和她兜圈子,一邊撒開山筋,找機(jī)會朝她頭上甩。
當(dāng)時我那狀態(tài),真是說不出的狼狽,從暗房里學(xué)來的那些巫術(shù)、知識,一到實戰(zhàn)全都用不上了,我終于意識到,其實我最需要的,是一套可以拿來實戰(zhàn)的劍術(shù),可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啊!
悍婦被我?guī)е?,圍著桌子轉(zhuǎn)了兩圈,突然一個飛踹,直接踹到了我的腰上,我迅速用念動力擋了她一下,可還是沒完全擋住,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沖擊力壓在了我的腰椎上,我先是聽見“咔”的一聲,估計是骨頭裂了,接著就飛了出去。
前胸剛落地,沒等到吐口血,頭頂上就傳來一陣風(fēng)壓。
我知道,那是女人的刀落下來了。
當(dāng)!
忽地一聲銳響,刀像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我抬頭一看,就見老周站在門口,用戰(zhàn)術(shù)斧抵住了悍婦的刀口。
悍婦再次舉刀,對著老周的腦門就是一記猛劈,這全力一劈之下,以老周的力量肯定是接不住的,就見老周迅速一個側(cè)身,巧妙避開迎面而落的刀口,側(cè)身的同時撩起戰(zhàn)術(shù)斧,斧刃直奔悍婦腋下。
老周的手真快,悍婦想回刀架擋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撤著步子后退,老周好像早就猜到了她接下來的動作一樣,她后撤的時候,老周也墊著步子壓了過去,斧刃不偏不倚,還是砍中了悍婦。
緊接著老周反手對著她的手腕又是一斧子,悍婦吃不住疼,手上力量完全卸了,寬背大刀應(yīng)聲落地,老周沒給她緩神的時間,一腳踹在她臉上,直接將她踹翻在地。
那一刻,我覺得老周真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