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哪里找?”
陌生號碼,黎蕭一貫的禮貌客套。
她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
對方無聲。
“如果您不出聲,我權(quán)當(dāng)您是騷擾電話……”
“不要掛——”對方是個老者的聲音,“我是……我是……是黎明朗的父親……”
“……”
黎蕭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對方說的是誰,聽著毫無底氣的言語,她在想誰的父親會給她打電話,“學(xué)生?學(xué)生里沒有接觸過一個叫李明朗的??!”
對方聽不到她的聲音,急了,放大聲音急促地說:“我是你父親的爸爸!黎明朗,你父親——你忘了嗎?”
說到最后,那語氣里居然有一股明顯的不滿。
“……”
父親啊——原來是“黎明朗”,而不是李明朗,——父親被他的家人“接”走后,她只擁有他的遺像。
好多年沒有從別人的口里聽到過父親的名字了,那個藏在她心底的名字已經(jīng)被時光清洗得無色無味無知無覺。
徒留被歲月腐蝕過的銹痕,閃著幽暗的光,在他離開她的那段時日里提醒她:她曾有過一個深愛著她的人!
可惜,滋生的念想還要裹挾著以往令她深感刺痛的人事一起滾碾過她的心臟和知覺,讓她再疼上一回。
年年如此,半次不落。
痛著痛著,她的感覺就像被一層厚厚的泥層包裹,難受,卻不疼痛了。
可有的人有的事還留在她的記憶里。
她的心底,保留了父親的容顏:那個英朗得像個都市公子的老實人,遠離他厭棄的都市生活,跑到偏遠山區(qū)兢兢業(yè)業(yè)地恪盡職守,可惜在那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并沒有收獲到他想要的純凈而堅貞的愛情。
握著手機,黎蕭心里涌上千百思緒。
她忍住內(nèi)心的波動,低沉地問道:“您——有什么事嗎?”
“唉——蕭蕭,你別怨恨我們——你的奶奶,你奶奶她沒了……她念你多年……臨去時也放不下你……”
黎蕭聽得出老人聲音里的悲痛,但是無感于他類似懺悔的話。
“我挺好,不用誰來掛念。”她說得堅決果斷以及肯定。
“……”
“你……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這老頭子,不要這么狠心地戳我的心窩,不行嗎?”
“……”
她想說,她八歲的時候也沒有見他們這些所謂的父親的親人可憐可憐她才八歲就失去唯一的親人,孤零零無依無靠地一個人被他們?nèi)釉谏絽^(qū)。
天地之間剩一個孤苦的她,那時他們怎么就不知道她可憐,不知道他們的做法會毀掉一個八歲的女孩嗎?!
她是不信的!
她很想反擊,把心里想的都說出來!但終究只是動了動嘴唇,把話咽了回去。
她得顧及對方是個老人呢,不管他對她犯過什么樣的錯,她沒有權(quán)利去傷害人。
因為,他們只是不把她放在心上,放在眼里而已,他們并沒有施加傷害在她的身上,他們只不過是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無視她而已!
對,無視,無視不是傷害,無視只是一種態(tài)度,她不能因為別人無視她就要去記恨別人!
他們——只不過是“別人”而已,跟她黎蕭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們沒有義務(wù)要顧及她的感受,還要付出行動對她好。
就如此刻,她也沒有義務(wù)要待他們和顏悅色。
都是一個道理,凡事都有來有往,只要有所求,只要還記得。
她的內(nèi)心慢慢平緩下來,吐了一口郁氣。
“您找我有什么事?”
這回輪到那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