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并沒有刻意收斂自己的氣息。
只要想找，都能找到他。
此刻他就站在盤古印的結(jié)界外，看著四面八方的水脈靈力，一股腦地涌入盤古印中，消失無蹤。
一陣腥臊的風(fēng)，自背后襲來。
相柳動也不動，生生扛下這一擊。
大片大片的血色，從他后背暈染開，眨眼間，就將一件勝雪白袍染成了浴血紅袍。
“你可知，我為什么走到這一步？”相柳問。
他不用回頭，也知來者必然是蛇王虺。
“為何？”虺壓著聲音，強忍著體內(nèi)的暴虐。
“因為你呀?！毕嗔α诵?，抬手，摸著盤古印結(jié)界口的屏障，“其實我最初的辦法，只是斷水罷了。只要斷掉這生生不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和諧滋養(yǎng)，自取滅亡，用不著生靈涂炭，犧牲整個蛇族，也能換醒燭九陰的復(fù)蘇。畢竟，我只是要他醒來，與萬千生靈無關(guān)。是你，自詡偉大的蛇王，你掌管著西莽原林千千萬萬的水脈，卻墨守成規(guī)，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按照祖訓(xùn)巡河，定期測算水脈靈氣，既不給我可乘之機，又不贊同我的斷水之舉。故而，我只得劍走偏鋒了?！?p> 虺想起來了。
五百年前，敗落頹喪的妖蛇族，被西莽原林其他妖族欺壓得生不如死。那時候，是相柳的到來，救他們于水火之中。相柳不愧蛇族妖神后裔，他以壓倒性的戰(zhàn)斗力，擊垮了所有試圖反抗的妖族群落。
而后，重回蛇宮的慶功宴上，他提出，要斬斷西莽原林各處水脈，給那些不長眼的東西一點兒顏色看看。
是虺拒絕了這個提議。
妖族自古以來便是弱肉強食。妖蛇族弱時，不堪為首，被欺壓被侵占，也屬正常。如今雖翻身而起，但族內(nèi)繁衍艱難，實在沒有必要再興殺虐。
再者，水脈一斷，蛇宮外妖族賴以生存的靈氣就會枯竭，屆時，那些妖族便只得背井離鄉(xiāng)，離開西莽原林，淪落在外。
虺既是西莽原林眾妖之首，該有的理智和擔(dān)當(dāng)，自是有的。
他做不出來這樣的事，自然否決了相柳的提議。
同時，蛇母似對相柳頗有敵意，竟親自掌管了經(jīng)注圖，將西莽原林群山遍野的大小支流統(tǒng)統(tǒng)收錄在冊。
相柳只得徐徐圖之。
如今，便是收網(wǎng)的好時刻了。
“你可想化龍？”相柳問。
這是妖蛇一族的最高憧憬，族內(nèi)所有妖蛇，打一出生，目標(biāo)就是奔著化龍而去。只要化為龍，就能擺脫妖蛇族命運的桎梏，就能自由自在，成為水系尊崇。
“然而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了龍?！毕嗔值?，“萬萬年前，神族便隱沒了，它們以血肉骨干為軀，重新造就了山川溝谷，孕育了世間蒼生新的生機。龍族作為高不可攀的神族，自當(dāng)是身先士卒，祭了這山河大地。所以，你們又為何想要化龍？”
“那高高在上，飛云入海的龍族啊，它們口口聲聲激勵著所有水系妖族化龍成神，但實際上呢……不管是躍龍門的鯉妖，還是層層蛻化的蛇妖，最終化作的龍，也只是排在龍族之外的異龍，它們倒是邁入‘神的門檻’了，不過是被戲稱為‘邪神’。這便是你們要的？”相柳笑了笑。
“只要是成神，殊途同歸，又何必拘泥于行事。天道的規(guī)則，向來都是上位者用來約束我們攀爬的詭策。你們又何必遵守？妖蛇族千萬年來的天罰還不夠多嗎？”相柳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那一群劍拔弩張的后輩們，又輕蔑地勾了勾嘴角，笑道，“這千萬年來的天罰，卻是讓你們遭了無妄之災(zāi)了，畢竟當(dāng)年破禁制的，是我，受罪的，卻是你們。哎呀呀……”
相柳扶了扶額，“誰讓他們……將我驅(qū)離出族了呢？”
“是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虺瞠目怒視著相柳。
“是我?！毕嗔c點頭，很是坦蕩的樣子，那張白皙清秀的臉，散發(fā)著妖異的美。
“為什么？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既不屑成神，又為何要用西莽原林蒼生獻祭，強制喚醒燭九陰？”虺不解，蛇宮的其余妖族也不明白。
相柳的野心，到底是什么？
“不難猜啊?！毕嗔α诵?，“神不神的，無所謂。我妖蛇一族，可沒有自愿祭天生養(yǎng)它族的覺悟。你們太乖了，不配為我族后輩。今日，我便替被迫沉睡的蛇族妖神清繳門戶！”
相柳揮袖，化作一道疾風(fēng)，直沖虺蛇！
“我要做的，便是復(fù)仇！你們這些懦夫！踏在萬蛇之祖的血肉之墳上當(dāng)牢頭！以血脈之親禁錮燭九陰萬萬年！如今，已經(jīng)夠了！”相柳身姿化為蛇形，游曳之速，快如閃電，每每出手，便是一聲哀嚎。
虺與他交手，不到十招，便被相柳一個甩尾擊翻倒地，砸出個大坑來，飛沙走石間，相柳一尾巴圈住坑中妖蛇，齜著毒牙狠狠刺去！
“虺王，小心！”碰碰勾住坑底虺蛇一甩，扔了出去，另一條妖蛇擋上前去，被相柳撕咬斷了頭。
“快！護虺王！”
“列陣！”
“齊！”
眼見虺蛇落敗，突然，從附近涌出越來越多的妖蛇，加入戰(zhàn)局！
一時間，血雨腥風(fēng)中，群蛇護主，以血肉之軀為盾，牢牢護住受傷的虺。
邱葵和塔坨趕到時，場面已經(jīng)相當(dāng)慘烈，妖蛇族幾乎全軍覆沒，地上血肉橫飛，連具整尸都找不到。
“這可真是……碾壓式勝利啊?！彼缫皇謸沃?，一手扶著肚皮，站在邱葵腦殼殼上，吊兒郎當(dāng)?shù)剌p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