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小時候,我很愛鬧,于是奶奶告訴我在山的那頭住著一個妖怪。等到大雨滂沱,球形的閃電落在山頭,它就順著落雨,自天際劃過,降臨人間。我再吵的話就把我抓走,再也回不來了。
我曾經(jīng)相信過,只不過等我長大一點點,自己專門挑了下雨天偷偷跑上山頂。雷鳴響徹天際,卻不見一星半點的球形雷電。
打那以后,我就再也不信這種東西,直到……
奶奶去世的那天,暖陽照耀著村子,碧藍的天空萬里無云。我跪在靈堂前,偷摸的抹掉眼淚,想著奶奶是追隨著白云去了云國。不然為什么一點點的白云都沒有。
那里的規(guī)矩是要子女守靈過夜,爸爸和小姑還在低聲說話,我應是哭過頭了,還未到凌晨就已經(jīng)深深睡去。滴滴答答的雨聲吵醒了我,我揉著眼睛看了看奶奶的靈位,想起了她說過的話,猛的站起來跑出去。
我還記得光著腳丫在泥濘的路上奔跑的難受勁,但這都不能阻擋我。果然黑漆漆的天空中閃電閃爍,爸媽在身后的呼喊聲越發(fā)模糊。
我傻傻癡癡的笑著,朝著山頂跑去。厚厚的樹葉鋪在腳底,反而不那么疼了。
一道流星劃破夜空,時間在那一刻緩慢而悠長。我知道,那是奶奶想我了,她一定舍不得我,回來看我了。
后來,我在山頂只撿到了一顆石頭,從那以后我把石頭當做寶貝。爸媽無奈,就找人把石頭雕成項鏈,讓我戴在身上。
我的童年只有奶奶和那個遙遠偏僻的小山村。爸媽在城市工作,在奶奶去世后把我接回了家里,剛好我也到了上學年齡。
時間像只烏龜,爬的很慢,但不會回頭。慢慢的,幼時的記憶在腦海中淡化,被塵封在心底。
再長大一些,我在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是我的同桌。當然,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并沒有什么小說中存在的結(jié)果。
她去了南方上大學,我留在北方的一座城市,安穩(wěn)讀完大學。
畢業(yè)不久的我,已經(jīng)對這個世界很失望了。倒也不是什么過度消極思想,只是覺得壓力很大,活的很累。
天上的烏云散漫,遮住害羞的月色,我失魂落魄的走在無人街道上,手中捏著的簡歷已經(jīng)褶皺,這是我第六次面試失敗了。
這并不是一個可悲的故事,只是生活在我身上演繹著所謂的人生。我從來沒有想象到過自己二十三歲的生日是如此度過的。
我踩過地面的兩三片櫻花花瓣,閃爍的路燈提醒我很晚了。我真的好想就躺在這粉色的花瓣之中大睡一場,忘卻一切煩惱與憂愁。把自己困在無意識的睡眠中,讓花香伴我入眠。
馬路上駛來的一輛出租響起喇叭聲,嘗試吸引我的注意,但他并不會知道,我身上就連坐公交的一塊錢都沒有了。
我撇嘴苦笑著,看了看手中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的簡歷。心中重復著上面的內(nèi)容。
“姓名:陳柒宸,出生年月:1997年5月20日,民族:漢,性別:男,教育背景:西安美術(shù)學院……”
在這個大學生多如狗的時代,這樣的簡歷似乎已經(jīng)爛大街了。畢業(yè)就等于失業(yè),這句話終究降臨到自己的身上。殘酷的現(xiàn)實生活無情的碾壓著我,讓我在這偌大的城市沒有呼吸之地。我拼命的反抗,卻一次又一次的被打醒。
還在一個多月前,我還滿臉笑意迎接未來嶄新的開始,期待自己畢業(yè)踏進社會的大熔爐?,F(xiàn)在……我已經(jīng)后悔了。這份簡歷在我的手中格外沉重,我很累??!身上所有的錢已經(jīng)花完了,現(xiàn)在只剩軀體在人世間飄蕩。
我踩著沉重的腳步,轉(zhuǎn)身進了小區(qū)。這是我在這座城市里暫時的家,雖然狹小,并沒有多好的條件。不過終究是我唯一的下榻之處。
我看了看已經(jīng)折損的簡歷,把它撕成碎片,走向了垃圾桶。
在垃圾桶后面的綠化帶突然一陣抖動,給我嚇心臟跟著猛的跳動。
恰好此時,我的肚子也餓的咕咕響,綠化帶里的東西好像是被嚇住了,不再有什么行動。
我心中自嘲道: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膽小了,就連這都能嚇唬到自己。
我把紙片扔進垃圾桶里,沒有再理會綠化帶中的東西。大概是流浪貓流浪狗啥的,和我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我踏上臺階,不知道怎得突然回頭看了一下,從那小樹叢中一只臟兮兮的貓頭探出。燈光照不到那里,我看的不是很真切。鬼使神差下,我又往回去走了走,這才看得清楚。
那是一只橘貓,腦袋上有一撮白色毛發(fā),圓潤的小鼻子上沾著一些黑色的泥土。它直愣愣的盯著我,看到我靠近幾步,立馬把腦袋縮了回去。
我的好奇心到此為止,見它躲避著我,也就沒再嚇它。轉(zhuǎn)過身子往回走,按下電梯打開手機,能給我發(fā)消息的除了那些廣告推送就是聯(lián)通公司了。
電梯到了,按了八層,反復的刷了兩遍朋友圈,看著他人偽裝起來的世界似乎都很美好。個人心酸,只怕在其中夾雜。
“?!?p> 我收起手機出了電梯門,掏出鑰匙,打開門,狹小的出租屋里擺放著我所擁有的一切,顯得這個世界不那么冷漠。
鏡子就在一旁,我扭過頭看著鏡子里無精打采的自己。轉(zhuǎn)身癱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考慮自己明天該怎么辦,可其實今天的飯都沒有吃。房間里還有泡面,可實在懶得動彈,于是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夜里被尿憋醒,實在受不了了,泡了兩包方便面。在等待之際,點著了一根煙,望著窗外漆黑的天,心中充滿悲哀。
第二天的鬧鐘吵醒了我,匆匆洗漱,就要朝著戰(zhàn)場殺去。我之前在附近的便利店找了兼職,只不過干了有半個月,還沒有到發(fā)工資的時間。
清晨的風吹在臉上,我餓著肚子,行走在人行道上。周圍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也急急忙忙,大多和我一樣,為生活而奔波。
我們都重復著每一個明天,在人間扮演著不那么重要又不可或缺的角色。不論是上一秒還是下一刻,早就沒了多少期許。
有時自己想找個人好好傾訴這些年的生活過得如何,但是并沒有這樣的人出現(xiàn)。于是只好獨自承受著、忍耐著,把想傾訴的話語藏在心底,在某個孤獨大醉夜里,呢喃自語。
想想也是,身邊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又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