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羅還是一個發(fā)展中的特區(qū),所見之處稍微落后了些,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馬歇爾觸目所及,基本上全都是毛茸茸的一片,這里大多數(shù)房屋還在施工,地上全是零零碎碎的,大大小小的帳篷,或者是臨時搭建的小木屋。
他們一進入這片正在迅速轉(zhuǎn)型的區(qū)域時,便被一大群熱切的獸人們給團團圍住了。這些滿臉喜色的獸人基本上都是威廉所雇傭仆從的家人朋友,當然,也有過來看熱鬧的,結(jié)局不免一臉眼羨地離開。
先前陪伴馬歇爾后半程的桐似乎知道馬歇爾接下來要去干什么,特地沒有當時間離去,而是準備留下來再待一會。馬歇爾也沒有拒絕,和威廉商量了一下,小女孩便和熊獸人坐在了一輛馬車上。
春的住址是不清楚的,但馬歇爾可以憑借手中紅寶石掛墜的亮度來確定大致的方位,只要越靠近另一頭的紅寶石,那她手中的掛墜放出的光芒愈發(fā)熱切。
桐雙手撐著自己的膝蓋,眼簾低垂,猶豫地說道:“你是要親手把屬于春的報酬和這個掛墜送還給他的家人,是么?”
馬歇爾點了點頭,道:“春和我說過,除開兩個弟弟以外,來到這里的還有一個名叫秋的哥哥。”
桐眨了眨雙眼,他的身邊的一小袋金幣是他這一次出行的報酬。
“實際上這四個人的事情在我們附近傳得很廣?!蓖┠樕淮蠛?,“嗯,就是......你知道的吧?!?p> 馬歇爾抿嘴道:“請說吧,我還是想再聽一聽?!?p> 桐輕輕地開口,聲音不大:“我們這些來到獸人特區(qū)的人都被部落里的人視為背叛者,是沒有辦法回到魯比斯的原部落生活的。春夏秋冬四個人是最先在這里定居的一批人,實際上,我和他們住的距離也不遠,我也相當于搭一個便車了?!?p> “原來是這樣么......”
“你也知道,這四個人,兩大兩小,他們似乎是為了在人類的世界里另尋希望而從部落里走出來的。每個獸人的體質(zhì)都不一樣,春的哥哥并不像他那么健壯,甚至有些虛弱,兩個弟弟也沒有辦法充當勞動力?!?p> 馬歇爾就這么靜靜地聽著。
“在差不多一個半月以前,幾個自稱兄弟會的士兵撬開了他們家的門,把他們兩個弟弟帶走了?!蓖┯檬帜四?,繼續(xù)道,“你應該知道這一件事情,當他們知道兩個弟弟死去的消息之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們都可以隱約在附近聽到劇烈爭吵聲,當然還有大哭的聲音......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我和隔壁的鄰居也聊過了,畢竟這也是非常不幸的事情,我們也能寬容一點是一點了?!?p> 小女孩的手握得愈發(fā)地緊了,臉上的表情就似揉成一團的紙。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正是她自己么......
“春的哥哥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好,更是瘦了一大圈,而春本身必須得要養(yǎng)家糊口,在外面不斷找工作,否則吃不飽飯?!蓖┥钗豢跉?,道,“也不知道秋會怎么想......不過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我也會幫你說幾句話的,這情分,我也只能幫到這里了。”
“謝謝,謝謝你......”馬歇爾小心地抹著自己眼角不斷滑落的淚珠。
在一間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前,馬歇爾發(fā)覺自己手中的紅寶石掛墜變成火燒一般,這應該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了。
她本想讓桐去開門,但這種逃避的行為是不允許出現(xiàn)在雅力士的公主身上的。懷著忐忑而悲痛的心情,小女孩重重地叩擊了三下厚實的木門。
“弟!你終于回來了,你讓我我可好等——”
嘎吱——木門被打開的時候甚至都扇出了一陣不小的勁風,門后出現(xiàn)的狼頭上滿是開心與自豪。
但這個表情在見到馬歇爾與桐的那一瞬間就僵住了,轉(zhuǎn)而變成了扭曲復雜的猙獰之色。
這個女孩的臉......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絕對!這就是殘忍殺害自己兩個弟弟的人!她還有什么膽子,她憑什么還敢過來!旁邊的這個熊獸人又是在干什么!
但他還是強忍住自己的怒氣,頸項處炸起的毛發(fā)也被摁了下去。
秋的體型可比春瘦多了,要不是見到這一幕,馬歇爾還以為獸人都是又高又壯呢。
“春人呢?”秋的眼神似乎是一柄正在緩緩出鞘的利劍,“你們?yōu)槭裁催^來?為什么獸人要和人類一道同流合污......”
秋的雙眼在比自己矮了至少四個頭的小女孩身上不斷打量,他實在想不明白,面前這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到底是有什么能耐讓自己的兩個弟弟死去的!
他的雙眼定格在馬歇爾手中的紅寶石掛墜之上,那股從血脈深處傳達出來的力量,秋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狼獸人猛地打開門,怒吼著奪過還沒反應過來的馬歇爾手中的掛墜,撕扯喉嚨吼道:“這是從哪里來的!你手里憑什么會有我給春留下的東西!”
馬歇爾退后兩步,緊緊地咬著下嘴唇,她實在不愿見到這一幕,但問題是,她特地命人保存好的遺體就放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啊......
“春......他......他.......他死了?!瘪R歇爾不敢朝前看對方的表情,但她能夠想象到是什么樣子。
對她這個年齡來說,她還是太過于動情,換句話來說,也就是太過于軟弱了。
但明知道得不到原諒,卻也把事情的原委明明白白地告訴當事人,那也算是一種良知了吧......
秋滿臉驚愕,馬歇爾從來沒見過有人的眼睛像他那樣只是在一瞬間便布滿血絲......
“你,他媽的!是不是在騙我!給我說??!”秋把掛墜往后一丟,咬緊牙關沖上前去,一看就要朝馬歇爾的領口猛揪。
桐連忙上前,在巨大的體能懸殊之下,暴怒的秋并不能碰到縮成一團的馬歇爾一根毫毛。
“你.......我他媽的......我操你.......媽的......給我讓開!春不可能死的!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秋掙得鼻涕和眼淚都出來了,“把我的弟弟們......都給我還回來?。∧銈€殺人犯!人皮獸心的殺人犯!我真是看清楚你們?nèi)祟惲耍髅髋粋€這么好看的皮囊,卻連我們腳底的一根毛都不如!你們......憑什么......從我身邊.......把他們一個個奪走!明明只是說好的,出一個雇傭任務的!”
撲通!他的身體猛地一松,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臉朝下地跪了下來。
周圍的獸人們?nèi)甲R相地走進自己的小木屋,閉緊了門,這個熱鬧還是不湊為好。
在如火輪一般的烈焰下,馬歇爾卻似掉入冰窟,身體不住地發(fā)顫。一滴又一滴的淚痕在地上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被地面的熱量烤干。
“他在保護馬歇爾小姐的時候身受重傷,最后在戰(zhàn)斗中英勇殉職?!蓖┛傆X錢袋在手掌心不斷地往下墜,“春的遺體我們會拜托人葬在屋子的后院的,還有報酬,會有額外的報酬......”
“你們有本事......連我一起殺了啊......你們這群真正的魔鬼!一群魔鬼!”秋撲到桐的身上,狠狠地抱住他的大腿不放,另一只手直勾勾地指著不斷流淚的馬歇爾,“你這叛徒!給我們獸人丟臉!快點,把這個魔鬼給我殺了償命啊......給我弟弟償命......”
他看到兩人身后的那個由黃色嗶嘰布裹著的身軀,那不正是自己親愛的弟弟么?
秋似乎是瘋了。他鼓著破落風箱一樣的肺泡,啪嗒啪嗒地跑向不遠處的春,稍稍掀開布頭的半分,又全跪下來,抱著弟弟僵硬的身體大哭起來。
“我就把報酬放到你房間的桌上了?!蓖┩塘丝谕倌?,他似乎也不大習慣這種畫面,干脆把正事先辦了。
馬歇爾悄悄地朝屋內(nèi)瞅上一眼,里面的陳設近乎沒有,只有兩張床,一張書桌,四把椅子而已。
這床,一大一小,看上去還沒用多久,上面也沒多少灰塵,大床小床都被他們的主人天天精心擦拭過。每張床上都有兩個枕頭,還有被拍得松軟的被褥。
小床用不上了,大床卻又是少了它應有的席位。
馬歇爾捂住自己的臉,無力而又無助地放聲哭泣。
我到底什么時候才會長點記性啊......到底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