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祿軍很快從地里回來,黃瓜、豆角、番茄、茄子、青椒摘了滿滿一籃子,最上面還放著幾個玉米棒子,另一只手里抓著一大把花生秧,綴著滿滿的沾著泥土的花生。
房長安無語道:“爸,我是順手帶點東西表達(dá)下謝意,不是送菜?!?p> “多帶點,沒事?!?p> 房祿軍把籃子和花生秧都放下,從容問:“這都誰家的?”
家里都是扯了瓜秧才種的玉米,現(xiàn)在還沒抽穗呢,花生也是如此。
房祿軍道:“玉米是民哥的,花生是四大爺?shù)?,就他兩家種的早?!?p> 房長安拿個帶子,從老爸摘的一堆菜里拿了一把豆角,幾根黃瓜,幾個番茄和青椒,兩個玉米棒。
房祿軍和從容摘花生,都道:“你多拿點?!?p> “沒必要,剩下的你們在家吃就行了,程老師家就兩個人,而且不一定愛吃呢?!?p> 房長安先去了趟房殿秋家里,她也剛吃完飯,蒸的包子,房長安又蹭了一個,邊在那啃,邊看著房殿秋給房影打電話。
房影不愿意這么早走,房殿秋猶豫之后,最終還是電視劇戰(zhàn)勝了房長安,決定晚一點再跟房影一塊回學(xué)校。
“那你們倆女孩子,路上要小心一點?!?p> “嘁,你不一定打得過我們倆呢?!?p> 房殿秋對他的叮囑直翻白眼。
房長安笑道:“遇到麻煩報我名字,說不定有用?!?p> 房殿秋自然更嗤之以鼻。
房長安回到家中,爸媽已經(jīng)把花生摘了下來,放在盆里用水一泡,嘩啦啦地洗洗,撈出來裝在塑料袋里面。
他牽出來自家的老式自行車,家里常說的“大架”,前面有根橫梁,小時候走親戚常被爸媽載著坐在這根橫梁上,后世這種老式自行車已經(jīng)很難見到。
花生跟玉米棒子放在前面籃子上,書包跟蔬菜綁在后座,收拾妥當(dāng),房長安推著自行車走出院子,房祿軍跟跟著他走出來,叮囑道:“路上慢點?!?p> “好?!?p> 房長明和房嫣然也都跟著出來了,很舍不得大哥的表情,房長明依依不舍地叮囑道:“大哥,你下星期回來,再帶點好吃的?。 ?p> “嗯嗯!”房嫣然又在旁邊用力點頭。
“就知道吃,下星期回來我檢查你們倆的作業(yè),考考你們,誰學(xué)的不好不準(zhǔn)吃。”
前世房嫣然成績尚可,房長明初中都沒上完就輟學(xué)打工去了,這世房長安自然不愿意讓弟弟妹妹還沿著前世軌跡往前走,要盡到作為兄長的職責(zé)。
揮別家人,他騎上自行車離開村子,好久沒騎過大架自行車,起初還真有點不大適應(yīng),好在很快熟悉起來,爸媽剛給車軸、鏈子都上過油,騎著很溜。
村后到河南地之間有片楊樹林,按房長安的記憶,明年河南地也會種上樹,屬于國家華北防護(hù)林的戰(zhàn)略范圍,會按畝樹發(fā)補貼,且種上的樹仍屬于個人,過些年長大了可以賣掉換錢。
即便河南地還沒種上樹,游目一望,二零零三年的家鄉(xiāng)也是原生態(tài)的農(nóng)村美景,樹木蔥翠,一片片田野延綿天際,河水水位降下來后,也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清澈,水中蘆葦茂盛。
房長安騎車過橋的時候,還看到幾只水鳥撲棱著翅膀,在蘆葦上飛來跳去。
這是河岸滿是垃圾的后世幾乎無法想象的場景。
但平心而論,如果可以選擇,房長安寧愿選擇環(huán)境污染的后世。
因為那個時候,他開著轎車,而不必風(fēng)刮雨淋、嚴(yán)寒大雪都只能騎著騎行車去上學(xué);家里蓋上了新房子,每個人都有一個大房間,而不是兄妹三擠在半間客廳里面;長明餓了點份外賣半個小時送到門口,嫣然饞了隨時網(wǎng)上買一箱零食,抱著貓滿滿吃,而不必盼著大哥周末回家?guī)韼装睏l;老媽常常會抱怨你們都還不結(jié)婚、那個護(hù)膚品不好用、這個手機(jī)功能我怎么找不到了,但再也不必每天為幾塊錢的柴米油鹽發(fā)愁……
如果能在保護(hù)環(huán)境的前提下求發(fā)展,自然是所有人都樂于見到的,但在現(xiàn)實之中,不論是國內(nèi)現(xiàn)狀,還是國際大環(huán)境,都不允許。
既然如此,先解決溫飽生計,才有資格追求環(huán)保。
眼前這樣的原生態(tài)美景,以房長安的眼光來評斷,比后世去過的許多知名景點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村子人每天來來往往,有幾個人覺得幸福美好?
房長安在河北地頭停下車,在路邊拔了幾株叫不出名字的雜草,編成了一個螞蚱。
這是他大學(xué)時太窮為了哄女孩子特意網(wǎng)上查教程學(xué)的,第一次費了好大勁編了個小包,沒啥用,那女孩后來找了個送LV的,雖然他網(wǎng)多,這個不收換一個送,不至于送不出去,但費這么大勁不落好,還是有點受挫,于是改編螞蚱之類的小玩意,省時省事,效果居然還更好,帶著這小玩意刷過好多次身份證。
房長安編完自己看看,不算很精致,但還算別致,小心放在前筐袋子里面,跨上自行車,邊賣力蹬著自行車,邊反思唾棄曾經(jīng)那個渣渣房長安。
昨天去姥姥家來回騎車,房長安至今還覺得腿有點酸,沒敢騎快,好在除了馬家溝這段路很差之外,上了公路就好走起來。
房長安人在路上,并不知道他剛走沒兩分鐘,房殿秋家里電話就響了起來。
房殿秋還以為是房影,過去接電話,就聽見一個陌生的好聽的嗓音,脆嫩嫩地問:“你好,你是房長安的鄰居嗎?”
她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肯定是房長安剛剛打電話找的人,雖然當(dāng)著房長安很八卦,但接陌生人的電話,房殿秋還是有點拘謹(jǐn),忙問:“我是,你找他有事嗎?”
“能不能麻煩你跟房長安說一聲,我嬸……啊不是,那個程老師現(xiàn)在人在市里呢,估計要四點多才能回來?!?p> 房殿秋有點聽不明白,重復(fù)道:“就是告訴房長安,程老師現(xiàn)在人在市里面,要四點多才能回來對吧?”
“嗯?!?p> “我知道了,這就去跟他說。”
脆嫩嫩的嗓音猶豫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道:“你等下能不能給我回個電話,說一聲啊?”
“行,我先去跟他說。”
房殿秋怕房長安已經(jīng)走了,掛掉電話就往他家去,推開房長安家院門進(jìn)去,從容正準(zhǔn)備下地干活,房殿秋忙問:“奶奶,長安走了嗎?”
從容道:“剛走一會兒,你跟影影什么時候走?找他有事嗎?”
“我們等一會再走。”
房殿秋聽說房長安已經(jīng)走了,顧不得多說,“沒什么事情,奶奶我回家去了?!?p> 她小跑回家,趕緊回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剛剛那個脆嫩嗓音應(yīng)道:“喂?”
“呃……”
房殿秋一時卡殼,不知道怎么介紹自己,好在反應(yīng)過來對方應(yīng)該聽得出自己聲音,干脆直接說事情:“房長安已經(jīng)走了?!?p> “???”
那邊語氣有點吃驚和懊惱,“他什么時候走的?。俊?p> 房殿秋想了一下,答道:“一會兒?!?p> 那邊沉默了一下,房殿秋有點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具體多長時間,但肯定沒多久,他剛從我家離開,應(yīng)該出發(fā)不超過十五分鐘……要不我再去問一下吧。”
“不用了,謝謝你啊?!?p> “不客氣?!?p> 房殿秋猶豫一下,又問:“那你怎么告訴房長安啊?”
那頭想了一下,道:“沒事,我去等他,沒事啦,謝謝你?!?p> “不客氣?!?p> “我掛啦,拜拜?!?p> “嗯?!?p> 倆人很沒營養(yǎng)地結(jié)束了通話,房殿秋在這邊想了想,覺得自己也沒有什么辦法,現(xiàn)在去追也追不上了。
不過反正最多在那個程老師門前等會兒。
又不是什么大事,還是看電視比較重要。
她理清思路,迅速跑回電視機(jī)前坐下來,珍惜著離家前的最后一點時間爭分奪秒地看電視。
另外一邊,沈墨掛掉了電話,穿著短袖短褲涼鞋就往外跑,還沒到門前,就聽奶奶問:“你干嘛去?”
“房長安已經(jīng)來了,我去嬸嬸家等他?!?p> “他又不會飛,剛從家里出發(fā)就到了?”
彭漱玉看著有點焦急的孫女,語氣有些嗔怪,隨即又溫和地問道:“他出發(fā)多久了?”
她是沈葆國的妻子,如今五十出頭的年紀(jì),頭發(fā)已顯花白,但皮膚仍然白皙光滑,身上有種知識分子的書卷氣,加上歲月沉淀下來的從容與淡定,氣質(zhì)十分出眾,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
沈墨瞅瞅奶奶,絞著手指說道:“一會兒?!?p> 彭漱玉忍不住笑起來,“一會兒是多久?。俊?p> 沈墨不滿地咕噥道:“他鄰居就這么說嘛?!?p> 彭漱玉笑著嘆息一聲,招手道:“過來?!?p> 沈墨撅撅嘴,不過還是走了過來,老人點著她光潔的額頭,笑道:“你叔叔嬸嬸都不在,還有保姆在家里面呢,你那個同學(xué)又不是進(jìn)不去?不用這樣著急。”
“你先跟奶奶說說,這個同學(xué)到底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