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這些天我已經(jīng)習慣了在實驗艙里進入記憶碎片的過程，一開始我覺得有些恐懼，總是擔心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不測，但是，習慣后我就沒有這種感覺了，世界就是這樣，你擔心的各種災難和不測不會在你警惕時發(fā)生的，相反，災難往往是在習慣周圍的環(huán)境后，打算放棄警惕時發(fā)生的，越是很多人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往往是最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這天我進入了記憶碎片的世界后，一些記憶碎片飛快的從我的眼前拂過，雖然不是很清晰，但也交代了我所處的背景，不像往常一樣，過分生硬的代入讓我覺得不適應，從這些不清晰的記憶碎片中，我得知已經(jīng)來到一年級的下學期了，我爺爺?shù)昧艘粓龃蟛?，大病過后就得了腦血栓后遺癥，生活上不能自理。我二叔到了該成家的年齡了，二叔在爺爺奶奶這頭成家了，而在我二叔結婚后沒多久，我奶奶考慮了許久，我奶奶考慮到我長期在爺爺奶奶身邊住對我二叔和二嬸不公平，所以決定讓我父親把我?guī)Щ匚野治覌屇?，?996年春節(jié)的時候，我爸帶著我回我爸媽家里去過年，在我爸媽這里我看到了我以前很多沒有見過的好吃的，但是，我的心里還是想著我奶奶那里，我看著好吃的沒什么胃口吃，過完年后，我又回到了我奶奶那里，沒過多長時間，我奶奶和我爺爺，一起搬到了我父母這，因為我二叔已經(jīng)成家，我爸和我二叔這哥倆要輪流贍養(yǎng)二老，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媽經(jīng)常和我奶奶因為生活的事情打架，有一次我媽把我奶奶的頭給打青了，我奶奶實在忍受不了了，在我爸爸這沒有待多長時間就回到了我二叔家，我奶奶臨走前叮囑我要留在我爸媽這，要是想奶奶了，白天可以去我二叔那找她，但是晚上要回到我爸這。她又從兜里掏出5毛錢給我，囑咐我上學時，買點啥吃。

　　就這樣，我開始了和我爸媽一塊的生活了，我爸媽這院子四周的墻都是土墻，這些墻不是用磚磊的，院子的前面有一排樹，院子的中央有一棵非常高大的棗樹，屋子周圍的墻也是土墻，與四周的鄰居相比，應該是最破的房子了，現(xiàn)在我媽對我不像以前那樣兇，那樣蠻橫了，也不那么讓我害怕了。

　　不知不覺在這生活了一個月后，在一天放學回家的路上，天氣下起了毛毛雨，在經(jīng)過我二姑家后門口時，聽到我二姑在嚷我：“于東，今個兒中午去你奶那，你奶叫你過去呢。”

　　我聽后答道：“哦，二姑，我這就去?！?p>　　我進了二姑家里，從外屋看到里屋里的璐表姐趴在炕上寫作業(yè)呢，走出我二姑他們家的前大門，經(jīng)過幾個彎彎的胡同路，就到了我二叔家，我進了屋看見我奶奶她們剛要吃完飯，我二叔出去串門了，我奶叫我坐在飯桌旁的椅子上面等著，但是我沒有，我跟著奶奶出來到了外屋，奶奶打開外屋灶臺的鍋蓋，我看見一種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食物，奶奶拿鏟子鏟了一大尖碗后把鍋蓋蓋上，端著進屋里，讓我坐在椅子上吃，我沒有做在椅子上，只是望著餐桌上的這碗食物發(fā)呆，用筷子碰這些食物感覺軟軟的，外面有一種粉狀的的東西鋪在表面，我夾了一塊放在嘴里，感覺口感香甜超級好吃，粘粘的、糯糯的，里面看著像紅糖還有一種特別香的顆粒。

　　我問：“奶奶，這是什么好吃的啊?！?p>　　奶奶答：“這叫驢打滾?！?p>　　我邊在口里嚼著驢打滾邊問奶奶：“這是怎么做的??？”

　　“這個是用高粱面、紅豆面、玉米粘面、花生、芝麻和紅糖做的?！?p>　　“這個熱乎乎的現(xiàn)出鍋的真的很好吃?！?p>　　我邊吃邊看著正在開著的電視，自從去了我爸那里，就從來沒有看見過電視了，因為我爸家沒有電視。這時電視里正在播廣告，哇哈哈ad鈣奶和華龍方便面的廣告，大部分都是些食品類廣告，我看著廣告都覺得舒坦，這么久沒有看電視了，而且還是彩色電視機，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要珍惜，看著電視吃著驢打滾，不一會兒，我把一大碗的驢打滾都吃光了。

　　這時已經(jīng)12點半了，我要上學了，上學前我和奶奶說：“奶奶，我該上學了，能給我點零花錢嗎，我爸我媽他們從來不給我零花錢花?！?p>　　我奶奶從口袋里找了找，給了我一些零錢，我打開一看，一個是5毛的，一個兩毛的，還有2個1毛的，我將這些錢放在了兜里，在上學的路上，就開始想著這些錢分幾天花，怎么來花，是一天花一毛錢呢，還是一天花兩毛錢呢，一邊想一邊走，不一會兒，就到了學校門口了，突然想起了學校的小賣部賣的零食，想著一包最次的方便面的也要3毛錢，我能早上連續(xù)吃3天的方便面，來到我爸媽這，從來都沒有連續(xù)3天能吃上方便面。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跑進了學校的小賣部，小賣部里人山人海，一群小毛孩們排隊擠著買東西，大家基本上都是買方便面，普通的方便面3毛，其中有一個人買了個香菇牌方便面，我心想這個方便面是我們能買到的最好的方便面香菇100g方便面，其他的基本上是60g，香菇方便面是我們這群孩子里公認的極品方便面了，當然價格也不菲，6毛一袋，能吃上香菇方便面在我們的孩子當中是要讓人另眼相看的，這個對于我來說實在是奢侈，論到我買了，我買了個最便宜的方便面。

　　賣東西的老師剛把方便面給我，早自習的鈴突然響了起來，小賣部里所有孩子一涌而出從小賣部里跑著沖向各自的教室，我剛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后，老師就帶著大家大聲朗讀語文課本，早自習結束后的上午，只要下課的鈴聲一響，班上所有同學第一時間從自己的桌兜里拿出方便面，各種顏色的各種牌子的眼花繚亂。

　　在班上，方便面吃法分為幾個步驟，第一步，裂開方便面袋的上口，第二步，將方便面的調料包撕開后，將調料倒進方便面塊上，第三步，將方便面袋口合住，然后開始隔著方便面袋捏碎方便面塊，第四步，攥住方便面袋的口，上、下、左、右進行搖晃個一分鐘左右，讓方便面的調料均勻的跑進每一個碎方便面塊里，經(jīng)過上述一番操作后，香脆可口的干吃方便面就大功告成，因為上課不讓吃東西，我們這樣的一袋方便面一般吃三個課間才能吃完，一下課就吃這東西，當然還有教室里滿屋子的方便面調料包的味道。

　　突然就在此時，我從實驗倉里醒了過來。

　　從實驗倉醒來后，雷子和我去了食堂吃飯，在飯桌上我聽見旁邊有幾個學生在談論經(jīng)濟學，他們的對話使我聽的入神：

　　“大毛，你說我們學習這些經(jīng)濟理論知識真的就能拯救經(jīng)濟危機嗎？”

　　“其實很多經(jīng)濟學家都這樣認為，經(jīng)濟學是一門實證主義科學，老師也多次強調經(jīng)濟學和金融學是社會科學，目的是運用理論解釋現(xiàn)實世界?！?p>　　“我覺得我們好像學習經(jīng)濟學一點都不能用到現(xiàn)實世界中，現(xiàn)實世界根本就無法達到經(jīng)濟學理論所存在的條件。”

　　“是這樣子的啊，我的理解是這樣的，這些理論是對現(xiàn)實的簡化，理論可能有效也可能是無效的呀。”

　　“書本上告訴我們經(jīng)濟學存在的目的就是為改善經(jīng)濟提供政策建議，從而提升整個社會的福利水平，現(xiàn)在經(jīng)濟學的兩大門派凱恩斯主義門派和古典主義門派我也不知道應該站在哪邊，分不清哪邊是對的，哪邊是錯的。”

　　“我覺得這兩大門派都是名門正派，到底哪個門派正確應該取決于經(jīng)濟環(huán)境所處在的客觀條件”

　　“我比你們高一年級，你們剛來學校，有些事情你們還不知道，其實還有一個邪派就在咱們學校的一個教授做研究呢，他認為經(jīng)濟問題就是因為這兩個名門正派的理論所導致的，最后被兩大門派的人強烈的抨擊，在兩大門派的共同絞殺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在學術圈里混了，沒有學生敢相信他的理論了，現(xiàn)在有點神經(jīng)兮兮的，有點精神病了?！边@個人又笑了笑說：“我覺得你們疑問那么多，可以加入他的門下，拜他為師，發(fā)揚光大他的方法論?！?p>　　其他的幾個學生被逗笑了，一個學生笑著說：“我不敢啊，我怕站錯隊，我們不想被兩大正派絞殺搞的結局和他一樣慘呀，畢竟兩大名門正派弟子眾多啊，再說他現(xiàn)在有點精神病了，誰知道學了他的理論會不會變成精神病?！?p>　　“你們說的沒錯啊，現(xiàn)在在各大公司和機構主要是這兩個正派的學生，我們必須要順應趨勢，這對我們以后就業(yè)很重要，即使兩大正派的理論是錯的，無法在現(xiàn)實中運用，我們也要硬著頭皮學，不管是錯是對我都要時刻告訴自己是對的，這么多年的寒窗苦讀不就是以后未來出人頭地找份好工作呀。”

　　他們幾個相互點了點頭，這讓我很感興趣，不是對他們所談論的話題感興趣，而是對他們口中的精神病教授很感興趣，我心里突然很想拜訪一下他們口中的這位經(jīng)濟學“邪派領袖”因為這幾個學生對他有偏見，說他是精神病更激發(fā)了我的興趣，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勇氣，內心對這個人有一種渴望見到的沖動，我馬上起身走到了那幾個學生的桌前，我大聲說：“請問你們口中所說的‘邪派人物’他現(xiàn)在在哪？請你們告訴我，我想見他?！?p>　　那幾個學生發(fā)著楞看著我，幾個人又相互的看了看對方，沒有說話，雷子這時走到了我的旁邊，客氣的對那幾個學生說：“你們好，我是本校人腦神經(jīng)鏈接研究院的陸曉雷博士，剛才你們聊的話題讓我們大開眼界，而且你們聊的那個精神病經(jīng)濟學人士我們很感興趣，我們非常想認識他進行相關的研究，請問他現(xiàn)在何處，我們想專程去拜訪一下他?！?p>　　他們說：“你好，陸博士，久仰久仰，他現(xiàn)在在本校最南邊圖書館旁邊的那個小院子里的那個小破屋里，平時他就自己一個人在里面做研究?！?p>　　陸曉雷微笑著說：“多謝各位，打擾了?！?p>　　我和陸曉雷從餐廳里走了出來，他邊走邊和我說：“其實他們談論的那個人我也認識，也知道在哪，但是我還是和他們問了，因為我想你的內心有著探索欲和求知欲，以后會遇到自己很多想認識的人，你必須學會和別人溝通，別人談話的時候，不要非常唐突的向別人求問，要先禮貌的和別人問候一下，打擾別人后要表示一下歉意，然后就是介紹你自己是誰，說一下你為什么想認識這個人，找他有什么事，然后才能問他的聯(lián)系方式和他在哪，這樣別人才能明白你想要做什么，才會回答你，別人回答你后，要對別人表示真誠的感謝呀?！?p>　　我說：“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p>　　“嗯，我相信你一定會學會怎么和身邊的人有效溝通的，去吧，去找你想見的那個人吧?！?p>　　“嗯，我會的，我現(xiàn)在就想拜訪他們談論的那個人。”

　　“他說，你去吧，下午2點一定要記得回實驗室里?！?p>　　我跑到了那幾個學生所說的那個屋子前面，這個屋子破破舊舊的，門大敞著，我抬腳走了進去，里面的舊書擺的亂起八糟的足足有一睹墻那么多，里面非常的邋遢，里面各處看著很亂，我四周張望著沒有找到一個人，我就站在那里呆呆的看著這幅場景，不一會兒，我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進了，突然感覺肩膀被人使勁拍了一下，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趕緊回頭一看，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嘴里叼著煙直盯盯的看著我，我馬上平靜了下來，心想這位看著有點瘋的一定是了。

　　我想起了剛才雷子告訴我一定要學會和人溝通，我馬上變得恭謹了起來，說：“教授你好，我是本校人腦神經(jīng)鏈接研究院的實驗對象，今天在食堂吃飯時聽見周圍的同學議論您的高見，我非常敬佩您，想向您學習，若不嫌棄在下愚拙，請您當我的老師，請您教我如何在未來實現(xiàn)擁有無數(shù)的金錢，實現(xiàn)我創(chuàng)業(yè)的夢想?！?p>　　他突然哈哈的大笑了起來，說：“不要叫我教授，我不是什么教授，向我學習如何賺錢，和我學創(chuàng)業(yè)，哈哈哈哈，你可別逗我啊，要是我能辦到，我現(xiàn)在至于這個樣子，”他抿了抿嘴接著說：“你告訴我，那群學生怎么議論我的，說?！?p>　　我說：“我說出來您就當我的老師嗎？”

　　他嘴角一笑，用手蹭蹭了他嘴角的胡子說：“那要看你怎么回答了?！?p>　　這時的我有點驚慌失措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是應該說真話還是說假話，我心里想，如果這是在應聘的一般的受聘者一定不能惹應聘者生氣啊，一定要阿諛奉承的話讓他開心才對，或者用先說實話，然后再對否定他的人進行抨擊，說出自己奉承應聘者的觀點，而且還要說出自己的價值觀認可應聘者的觀點的原因，這應該是有點腦子的人的回答方式，可是我想，我決不能這樣的回答，因為我覺得做人應該實事求是，不虛偽，不做作，做人應該真誠，而且那群學生說他是精神病，而我也是精神病，可見我們的價值觀絕對相投，我心里所認為的一定是他心里所認可的，我開口說：“那幾個學生，說您是精神病，說您的理論是邪派觀點，他們不認可邪派，而有權有勢的人都是名門正派，他們認為加入古典主義和凱恩斯主義是名門正派，這樣在以后才有可能就業(yè)?！?p>　　他大聲的說：“你走吧?！?p>　　我突然也大聲的說了起來：“我不能走，要走您給我一個理由?！?p>　　他對我怒吼道：“你沒聽到他們說我什么嗎，說我是精神病，你不要拜我為師，難道想讓我害你嗎。”

　　我心想這個人絕非常人，在普通人看來越不正常的人，越有可能是奇才啊，因為他讓我覺得很奇怪，別人做錯事怎么無端向我道酸水，我看他這是在考驗我，我大聲沖他嚷道：“因為他們也稱我是精神病，我知道您和那群只會在理論里證明自己的正常人不同，您肯定有實事求是的真學問，我今天非要拜您為師不可，您不收我，您去哪里我就時時刻刻跟著您去哪里?！?p>　　他走到我面前說：“你怎么這么肯定我有真學問?！?p>　　“因為我覺得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就不可稱為道理，大家都能學的到的知識就不是知識，大家都去做的事情就不是正確的事情，既然大家都否定你，連他們口中的名門正派都要把你徹底封殺，想必您就是真正的名門正派，您的見識絕對在他們之上?！?p>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難道你不怕真學問害了你嗎，懂得越多越危險，越膽怯，越不敢行動啊。”

　　我說：“我不怕，因為我始終一無所知。”

　　他放低了聲音說：“說說你的故事吧?！闭f這句話的同時他慢慢的坐在了地上，我開始有些奇怪，旁邊有椅子他為什么不坐在椅子上呢。

　　我看他坐在了地上，我也在地上盤腿而坐，我說：“我的心里有問題，失憶了，我是一個有精神疾病的人，是到這當志愿者來的，成了這個學校人腦神經(jīng)鏈接研究院的實驗對象，他們用新研發(fā)出來的實驗設備探索到我以前的回憶供他們研究，同時可以探索到我內心的心理問題，幫我治療，我今天聽到有學生談論您的觀點，心里就覺得很興奮，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很想當您的學生?！?p>　　他說：“你想讓我教你如何賺錢，如何創(chuàng)業(yè)，想必你的心理的問題與這些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你有經(jīng)濟學的基礎嗎，學過經(jīng)濟學嗎？”

　　“沒有，我連大學都沒上過?！?p>　　他臉色突然變得高興起來說：“實在是太好了，現(xiàn)代的學生一旦經(jīng)歷大學經(jīng)濟學生產線式的教育方式后，就很難跳出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理論的局限性思考問題，而你一清二白，這樣才能真正從邏輯上理解我，這也許就是緣分吧，你的條件是滿足了，但是不知道你的資質如何？”

　　他望著他屋子里的一堆書想了想問我：“你的那些回憶碎片能拿出來嗎？”

　　“這個我能拿出來，只要我和他們實驗室的人說明一下，他們就會給我?！?p>　　“好，你每次來這找我的時候，拿著你的那些碎片記憶來找我，我用實際來教你?！?p>　　“實在是太好了，您答應當我的師傅了?！?p>　　“你現(xiàn)在走吧，拿著你的碎片記憶來找我，我給你講。”

　　“好的，謝謝師傅，真是打擾師傅了。”

　　“嗯嗯，走吧，走吧?！?p>　　我回過頭，剛要邁步走出這個房間，他突然對我說：“對了，以后這些禮節(jié)上的東西不要和我用，我覺得很煩，有什么事就直接表達，這些繁文縟節(jié)對于我來說就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本來可以1分鐘表達出來的事情，有這些禮節(jié)的存在至少一句話要2分半鐘才能說明白，大大不利于和我溝通，以后我不許你和我講這些禮節(jié)性的點綴，我們要開門見山，表達要簡潔具體，直奔主題?！?p>　　“明白，謝····，我走了”，我剛要說‘謝謝’，我又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