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德托了托身后扶生，一臉為難，“看來我要萬分小心行事了?！?p> 曄白險險咽了口茶水，心中苦笑，你小心不小心行事，又有何區(qū)別？
蒼月心思繁亂，也不想再聽下去，急急起身，只言累了想早些休息，便喚來小二引路，順著巨樹盤旋而上走了。
曄白瞧著蒼月蒼白臉色，陷入沉思，只怕是她想到了石頭，剛剛眾人言語間提到昭華仙君，曄白早便猜到是當初關山村衛(wèi)石頭。蒼月與他雖未言明，卻是有一番情意的。
曄白抬起眼來，看著粗枝之上，衣裙款動的蒼月打開屋門而入的身影，心情卻大好。不為旁的，只聽聞那昭華仙君怕是與顏妤有情，倒省了自己一番力氣。
“姐夫，你笑個啥？”趙明德望著曄白問道。
曄白收了收表情，笑著問道：“姐夫笑不好嗎？”
“好?。 壁w明德重重點了點頭，“姐夫貌若仙娥，……便是說一笑傾城也不足為過，德寶喜歡看呢?！闭f罷還嘿嘿笑著擦了擦鼻下。
曄白一臉黑線，有這么夸人的嗎？一笑傾城？那不是形容女子的嗎？想趙明德出身于皇族，怎么也不該言語粗俗啊，可一路之上所觀倒當真像……像文墨不通的樣子。
你說他粗俗，他時不時會蹦出幾句雅言來。說他儒雅，又常常神精大條如個市井小無賴般。
“德寶啊，可學過文章？”曄白只覺孩子是好孩子，只怕老師不成，才耽誤了孩子。
趙明德滿臉嬌羞點了點頭，“德寶學過，……不過學得不好……氣走了五位恩師……”想趙明德皇族獨苗苗，哪能不通文墨？只是他性子浪漫，不受拘束，……嘴又欠了些，氣走了五位恩師，之后父皇再給他找帝師，眾人皆望風而逃，生怕逃得慢了，被活活氣死。
想趙明德最后一位恩師便是不怕死，生生被他氣吐了三兩血去。
“姐夫可是想教導德寶一二？”趙明德眨著星星眼瞧著曄白，在他心中對這位姐夫很是仰慕的。
曄白趕緊擺手，……氣走了五位老師，如此戰(zhàn)績，他可不敢獻丑！自己消遙與蒼月過日子不好嗎？非要惹一身閑氣?！敖惴蚓褪请S口一問，姐夫也不是什么大賢，做不得帝王師?！?p> 曄白一口氣說完，推了個干凈，抹了抹一頭冷汗又道：“天色也不早了，早點休息吧，德寶這幾日也是累壞了?！?p> 既然姐夫不愿，德寶也不好強人所難，乖巧點了點頭，便目送曄白也沿樹而上。
夜雨飄搖，天邊雷聲滾滾，沙沙雨滴敲打著葉面，再紛紛滴落而下。
蒼月披著外裳立于粗枝之上，伸手接了雨滴砸落掌中，思緒繁雜，不知從哪說起。
當初對石頭，可謂一腔真情相許，當真是想與他相依相伴，執(zhí)守這一生的?？刹桊^初遇季永夜，僅僅是那一眼，一個側顏，便將往日誓言統(tǒng)統(tǒng)擊碎，他雖對自己無意，而自己卻莫名的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掌心微涼，季永夜一言一行，雖無半分情意，卻如這雨滴直入掌心，越是寒涼越想緊握。沁入肺腑，莫名的令人難忘。
蒼月不知心頭這種感覺從何而生，卻好似前世帶來的記憶，若遇不到他便可如常人般歡生悲喜，可若遇他，便此生唯有他季永夜再無其它。好似這千年等待皆為見他一面，望他一眼。
歲月無盡，唯他永恒。
好似前世戀人，今世一見便再難忘卻。
蒼月一見季永夜便將衛(wèi)石頭拋個干凈，負心薄情嗎？仰望天際，雷聲陣陣，葉密遮頂，天地之廣，此間情意卻無人可訴，也不知該如何與人說。
不過好在石頭他另有佳人相伴。
“顏妤?！鄙n月默念著這兩字，記得那日山坳之中，那仙子滿面英氣，衣裙翻飛，嬌而不艷，行事利落。能與如此女子相伴，蒼月心中也算有所慰藉，三年之約終如風而散，自己也不用羞于出口。
緊握掌心雨水，扣于胸前，她蒼月終得幾分心安，只是無顏再見石頭，只盼他亦能將自己忘得干凈與他那顏妤師姐早成好事。
心事兜兜轉轉，蒼月順著客棧粗枝向前而行，為?？腿诵凶叻奖悖蜅６莾膳越砸源掷K為欄，立于二樓粗枝，眼下大堂瞧得清清楚楚。
此時已是夜半，大堂之中早已無人，只是燈籠搖晃。蒼月放松腳步，向轉角而行。
轉過一處粗枝，伸手拂開枝葉，便見不遠之處立著嚳平帝。他凌空飄于粗枝之上，遙望遠方，聽聞腳步聲，正轉頭看來。
一代帝王，眉宇間難掩落寞之色，待見來人是蒼月，方松了松神情，遠眺天地，“蒼海桑田，往日河流都已不在，可我還飄浮于人世，當真是令人唏噓之事?！?p> 雨聲沙沙，斜插入懷。
蒼月緩步立于他身前，攏了攏衣衫，順著他視線遠眺。只見夜色黑暗，也瞧不出什么，只隱隱瞧得遠處山野輪廓，“嚳平帝當年征戰(zhàn)四方，可遇到過心善之魔？”
嚳平身子一震，不知為何蒼月會有此一問。低頭細細觀她面色，滿目孤寂，再無其它。
一代帝王，四方征戰(zhàn)，見識豈是常人能比？待心頭細細一想便知她為何有此一問。
“蒼月姑娘?！眹科铰曇羧缟成炒河辏瑐魅攵?，“仙魔人妖皆有好壞之分，可我嚳平此生只為人族而戰(zhàn)，只搏生死，無需分辨他是善是惡，既為魔族便執(zhí)劍殺之?！彼m言語輕緩，所言之事卻如天邊驚雷，不免令人一寒。
不論是善是惡皆殺。
蒼月眼中一震，轉頭看他魂身模樣。但見他迎風而立，魂身傲然。
“姑娘不必驚詫，我亦知為善者不該殺?？赡ё褰圃p，若要分辨耗時耗力，若有疏忽便是人族滅頂之災。”他轉身看來，目光灼灼，“還是那句話，誰都可以有善心，可我不能有，也不敢有。若我分辨有誤，便有無數(shù)凡人葬送魔口，所以寧可殺錯，絕不放過?！?p> “寧可殺錯，絕不放過?！鄙n月喃喃念著。此番氣度當真是凡人不可語，嚳平能征戰(zhàn)多年，為人族先者，自是有其不能磨滅意志。
“可是……”蒼月目光哀慟，“若殺錯，良心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