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心頭打鼓，這個大天魔極不講理，又喜怒無常，眼下他是不想殺自己，可說不準哪天又想殺了自己。搓了搓綢衣暗自尋思定要找個時機，早早逃了才是。
蒼月許久未接話，艮女卻歪了歪腦袋放軟了語氣，“怎么？不高興了？”紅寶石般的雙眸小心翼翼看了看蒼月，長嘆一聲又道：“隨你喜歡叫什么都行，這樣總好了吧?！闭f罷抖了抖寬大衣袖，打了聲響指。
蒼月此時方回過神般，剛剛他可是在怕自己不高興？
未及多想，一團黑霧捧著食盤走了進來。
屋內立時飄滿了誘人清香。
食盤之內放著一碗湯水，清透的湯中飄著一朵白蓮，花瓣瑩白，倒是好看得狠。
托著食盤的魔半跪于地，高高將食盤舉起，穩(wěn)得不見一絲顫抖。
蒼月猶疑望著那碗湯水，生怕眼前之物是血食幻化。
艮女接過托盤放于桌案之上，揮了揮手，令小魔退下，方幽幽說道：“這是前兩日本尊親去雪山上采來駐顏的?！蹦峭霚辶?，滿室香甜，蒼月不自覺舔了舔雙唇。
艮女見狀卻執(zhí)勺輕撥了撥湯水，“昨夜見你修為略有所成，但卻不能融會貫通，此湯對你大有助益，怎么樣？”說罷眨了眨紅眸，朝蒼月抬了抬下巴。
蒼月一時愣怔，細細想來這些時日停留魔域……確實可以動用術法……
可起初蒼月用的卻是魔氣……難道正如他所說，只是因著不能融會貫通之故？
蒼月這方正低頭尋思，那方艮女見她久久沒有反應，倒是不樂意了，順手甩了勺子滿臉不悅道：“本尊既救了你，便不會害你，你尋思這么久是做什么？”
此言有理，蒼月生怕惹他不快，立時坐于對案，伸手拉過碗來，提鼻聞了聞，當真清甜誘人，也不多疑，一勺勺舀來喝。
艮女佯裝生氣，卻偷眼瞧著蒼月，板著一張臉，紅眸在陽光映襯之下，熠熠生輝。
窗外天地銀白，北風透窗吹入，如水鮫紗，見風便擺，映得滿室波光鱗鱗，煞是好看，如夢如幻。
蒼月抬頭望了望眼前之人，膚色蒼白，紅眸透亮，指尖修長，尖尖下頜，黑發(fā)繞于肩旁，可謂無瑕之美，只是如此俊美之人，為何卻是只魔？還是只殘殺眾生靈的魔？
正愣怔間，卻聽艮女道：“本尊乃天魔，不可細觀！”
蒼月正瞧得出神，聞言一愣，下意思問道：“為何？”此言一出，立時紅了臉龐。
明明看得人家出了神，卻偏偏要問為何不讓看？好似登徒子。
蒼月滿面羞紅，不敢抬頭，只小口品著湯水，卻聽艮女長嘆一聲方幽幽又道：“這天下眾生但凡美貌者皆有勾魂攝魄之能，狐族有媚術，……而我魔族，凡天魔以上者，皆會無意間勾人魂魄，令人鬼迷心竅，不可自拔……是以不可細觀?！?p> 蒼月握著湯勺的手一頓，猛然抬頭望向艮女，只覺他雙眸艷如寶石，驕陽之下透著光暈，當真是美得勾人……
忽得腦海中閃過王二狗當年的話語……
‘那日送你二人進鎮(zhèn)子，蒼月瞥了我一眼，便是這一眼……使我鬼迷心竅般不能忘懷……’
‘這世間……哪有人僅僅一眼便能讓人日夜難忘，左思右想，好似被人勾了魂魄般？整日失魂，茶飯不想？便是有！那也不應該是人！’
蒼月心間狂跳，捏著湯勺的手也微微顫抖著。
艮女伸手握住蒼月那微顫的手，急急問道：“你這性子怎么偏偏不聽勸！說了不可細觀，為何還不收回視線！”
手腕傳來一陣冰涼，蒼月緩緩回過神來，直直望向艮女，促眉問道：“……敢問尊上，現下魔族天魔以上者……還有何人？”
艮女聞言一愣，握著蒼月那只小手回望她雙眸，頭上發(fā)釵也將一束紅光照入蒼月雙眸之中，只覺她雙眸暗含著高山峻美，行云流水，這雙眼眸倒是極像……仙月。
艮女急急收回思緒，深深吸氣，方憶起蒼月剛剛在問自己魔族之事，不作它想便答道：“如今魔族上下，除我以外，再無天魔?！?p> 再無天魔，也就是說除了艮女，再沒有能無意間勾魂攝魄者。
蒼月促眉，緊張得滿手是汗，那日對戰(zhàn)九尾狐時所使魔氣……魔域初斬啃食自己的魔時……所使魔氣……難道說都不是自己錯覺嗎？
反手扣住艮女手腕，蒼月向前探了探身子，眼眸深深問道：“敢問尊上，可能追查出魂魄來處？”
“追查魂魄來處？”艮女被蒼月握住手腕，只覺那只手熱得灼人，可卻未想收回，只喃喃問道：“此話何意？”
蒼月顯出幾分焦急，慌亂舔了舔雙唇，急急解釋道：“若我本一絲殘魂所化，尊上可能追查出究竟是何人殘魂所化？”
身世不明，蒼月一直以為自己乃赤霞神君殘魂所化，可是艮女卻直言自己不是！如今蒼月又懷疑自己是魔所化，心下幾番糾結。
現下大天魔艮女在前，正是可證身世機會，倘若自己是魔，他自是不會殘殺，倘若自己是赤霞神君殘魂所化，他也不會趕盡殺絕，如此大好時機，蒼月不愿放過。
艮女對上蒼月那雙晶亮的眸子，卻緊緊促了眉，“雖然本尊可以追查出你身世，可是蒼月你的神魂于我大天魔來說太過脆弱，哪怕稍不留神，便會神魂俱滅，再者探魂之術又異常痛苦，本尊雖能追查，卻不愿用于你身上，你可懂本尊一片用心？”
艮女反手輕拍了拍蒼月手背，好似安撫。
蒼月被他言語安撫間，倒是冷靜幾分下來，抬眸瞧了瞧艮女，倒見他雙眸含情，似望著自己，又好似透過自己望著她人。
不用想也知，想必他透過自己望著的只有赤霞神君。
一時間，蒼月也好奇起來，堂堂大天魔是如何與赤霞有所交集，又是如何對她一往情深的，本該天生敵對的二人，又是如何又愛又恨？
一個明明可以力斬群魔，卻偏偏將群魔困于結界之內千年之久。一個明明可以撕裂結界，卻愿畫地為牢，嘴上說著恨她，眼中卻愛著她。
一位神君，一位大天魔，難道他們之間，當真有翻愛恨糾纏不成？
手撫心口，蒼月不住搖頭，明明記憶之中，所有愛戀都追隨著季永夜，哪里有艮女一絲一毫？
仙月，你愛的究竟是誰？
而我又與你有什么關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