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十日前的持質(zhì)案子結(jié)了以后,乾祐令李自明與縣中一應(yīng)官吏又忙著下鄉(xiāng)巡視洵河和乾佑河的防汛事宜。
至于說李賢,他的工作重心自然而然轉(zhuǎn)向了兄長的備考方面。
天大地大,哪有即將參加考試的科舉學(xué)子事大,這事馬虎不得!
為此,李賢不單將五年前就開始搜刮的科舉試題,整理成冊子,月前就交由兄長每日練習(xí),每七日周考一次,他還親自督查。
十足十的過了把監(jiān)考老師的癮。
又快到飯點了,該給科舉學(xué)子準備好營養(yǎng)午餐。
官寺后衙,冒煙的廚舍之內(nèi),上陣母子兵。
“娘,咳咳,我昨兒給您說的事咋樣了?”
灶洞里,額頭上粘了一層黑灰的李賢一邊吹著火,讓火勢更大些,一邊往正在灶臺上忙碌的趙母問道。
臘月還有母親帶來的貼身丫鬟小翠,兩人都上街尋覓李賢說的蜂蜜,弄得李賢只好自己鉆入灶洞燒火,可能是柴火太濕,冒出的青煙把他嗆得不輕,連帶著臉都弄成了花貓樣。
“你兄長那婚事?還不都是你干的好事……說什么要給你兄長物色個好人選,能少努力幾十年。
大話說的到好,可現(xiàn)在連個影子都沒有!
嘿,你娘我每次也不知道怎么著了你的魔,偏偏信了你的鬼話。
還有吶,昨兒那事,想都別想,我和你父,與你蘇伯伯都商量好了!”
趙母正在弄韭菜豬肉餡,眉頭皺了皺,一向溫柔的她,很是罕見的有些生氣。
家里的官人,還有兩個孩子最愛吃韭菜豬肉角兒。
今天中午正巧有空閑,趙氏便親自下廚,娘倆剛開始聊著乾祐的吃食。
待幼子說到大兒子的婚事時,又想到幼子昨日的話,趙氏實在忍不住批評了幼子兩句。
李賢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望著母上大人。
心道,我容易嗎?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要是讓兄長中榜,證明了他的潛力,再綁上某個執(zhí)宰的女兒,成為他的女婿。
朝中有大佬罩著,想想,那不光是兄長少努力幾十年,前程似錦。他李家,包括他父親都會受益。
蘇伯伯,說到底只是一地商賈,家里有官是有官吏,但只有一個在開封府的從七品小官,比他父親的官階還低,作用有限?。?p> 可母上大人,甚至于父親大人,都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這,該死的巨大代溝。
“別看你娘我了,等過兩日就讓人把你大兄的生辰八字給你蘇伯伯送去。
還有你吶,過了年也快十六了。我上次在華陰看到林家有個不錯的女兒,今年快十一了。
不如也向給你定個親?”趙母包了一個角兒,放在蒸籠上,噙著笑望向幼子。
一聽到定親,李賢果斷的搖了搖頭,像個擺動的撥浪鼓一樣。
他才十五,那林家才十一……
夭壽??!
不過,若是那位在華陰比趙家還要富裕的蘇家小女,不是不可以!
他李賢不一樣,沒想著走向仕途,有了家里的兩座靠山,奮什么斗,富貴一生足矣。
并且,他從不嫌錢少。
“娘,你剛說蘇伯伯家的小女,年方十五,和我同年?”
注意母親輕輕點頭,李賢又道:“若是兄長不愿意取蘇伯伯的小女,我可……”
話沒說完,李賢一股腦就跑出了灶洞,母上大人已經(jīng)差著拿手邊的搟面棍揍他了。
“我可是很擅長吃軟飯的!”抬頭仰望天上零星的白云,李賢幽幽補充了一句。
當然,從內(nèi)心上講,若是兄長能娶上蘇家小女,也算是一對不錯的組合。
蘇家有錢有人,只是相比于真正的大家族,還是有些小?,F(xiàn)階段來說,與他們李家而言,是真正的占便宜了。
往后衙的書屋走去,兄長李志正在那做他千辛萬苦搜集來的模擬題。
望著兄長認真的側(cè)臉,李志沒有進去打擾。
他開始思索下面近五十多天該干些什么。
兄長能通過鄉(xiāng)試,后面甚至通過省試,甚至如之前想的連中三元,他都不意外。
畢竟兄長的刻苦和能力擺在那里。
現(xiàn)在只要步步為營,穩(wěn)扎穩(wěn)打,靜等考試來臨即可。再降低下要求,考不上狀元也沒問題,就算是進士,在這大宋已經(jīng)很稀罕了。
且道禮部貢舉設(shè)進士、九經(jīng)、五經(jīng)、開元禮等多科目的,唯有進士為朝廷重視。
既然是進士科,所考著,無外乎進士科考帖經(jīng)、墨義和詩賦,這些都需要日積月累。
如果有如果……
恐怕要到多年后,直到王安石變法,才會有了大的改變,轉(zhuǎn)為以經(jīng)義、論、策取士。
不過,這和他李賢又有什么干系?
他又不考!
“嗯,努力奮斗了十多年,我可是打小從地上爬,就開始監(jiān)督兄長學(xué)習(xí)的。
兄長只要保持好心態(tài),就不會出現(xiàn)太大問題。
他與蘇家的聯(lián)姻恐怕是不能避免了,依照時間來看,很可能是在鄉(xiāng)試過后。
到是也算是雙喜臨門?!?p> 李賢逐漸理解了父母的良苦用心。如此看來,母上大人和父親大人均是深謀遠慮之輩。
李賢又望了眼天,天空中的云朵越聚越多,太陽漸漸隱藏云后,明顯是快要下雨了。
一如陜西路這邊多變的官場。
父親如能通過考核,接下來會被調(diào)往哪里,沒有人知道。
可就算一切順利,在李賢看來,單憑父親這些年穩(wěn)扎穩(wěn)打的政績,頂破天是任一地通判。
要想讓上吏記住,以至于仕途更進一步,為未來仕途鋪路,就必須趁著機會,于這貧困又容易出成績的乾祐縣,再做些能讓朝中大佬眼前一亮的大事。
比如利用南北要道的優(yōu)勢,開發(fā)乾祐本地的某些原生潛力——乾祐土特產(chǎn),而后形成規(guī)?;N植。
于此,李賢早有謀劃,只是前兩次來,待的時間太短了。
今次有近兩月的時間,足夠他親自下手,打下基本盤。本打算邀請幾個做生意的趙家舅舅,一起來合計合計,定下最終方案。
哪知這幾個做生意的舅舅,數(shù)十日來,一直沒有什么音信,顯然是不想在乾祐這窮鄉(xiāng)僻壤之所花錢。
錢能解決的事都不是什么事,可連這點小事都不想做。李賢不止一次懷疑,這是不是親舅舅?
“明日再去實地查看一下,計劃基本上就能敲定了!
只是最后這前期投入,除了我自己能出一些外,還得再想想辦法!”
一想到自己偷偷積攢了十多年的小金庫要被消耗,李賢就有點心疼。
但為了投資老父親,也為了自己更加富裕的后半生,算是值了。
吃午飯的時候,李賢難得安靜,即使飯后,也是老老實實向父母說道報備,再為兄長囑托幾句。然后叫上二狗子,才溜出了縣衙大門。
這幾十日來,李賢外出的次數(shù)一巴掌數(shù)的過來,主要是乾祐縣大街上太熱了!
這么熱的天,除了正事,那個正經(jīng)人會出去,除非閑的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