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逼婚
距離確定留隊人員名單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處分決定終于下來了。齊軍主持召開軍人大會，宣讀處分。會議室里，全連士兵軍容嚴(yán)整，肅立端坐，大家都知道這個時候宣讀處分意味著什么，會場里沒有一個人說話，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
劉遠山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后悔的恨不得用腦袋撞墻。會前，得知隊里要下處分，他拉住大林，急的眼淚就要出來了：“林子，怎么會是這樣？”
大林笑道：“遠山你不用內(nèi)疚，處分是我主動要求的，我想復(fù)員，去照顧小艾。”
“我不知道你答應(yīng)過軍哥要留隊，只是一番好意，不想看到你和小艾這么痛苦，誰知竟造成這樣的后果。不行，我去找軍哥，這事是咱們兩個干的，不能讓你一個人扛著！”說著就要去找連長。
大林一把拉?。骸澳闵盗?？多一個人挨處分有意義？我反正要走，無所謂了。”
“不能讓你晚節(jié)不保！”
大林笑道：“我趙大林，吃過苦、立過功、打過架、挨過處分，除了沒有上過戰(zhàn)場，這個兵當(dāng)?shù)模緢A滿了！”
齊軍看了看趙大林，又看了看手里拿的處分決定書，始終念不下去，嘆了一口氣，塞到副連長手里。
副連長雙手顫抖著念道：“趙大林，男，26歲……無故毆打地方群眾，造成惡劣影響，嚴(yán)重違犯群眾紀(jì)律……給予記大過處分……”
宣讀完畢，沒有人離場，大家都安安靜靜的坐著不動。
劉遠山第一個站起來喊道：“林子，你放心走吧，我劉遠山欠你的，一輩子都會記得！”
二班長跟著站起來：“林子，我是你帶出來的，永遠認(rèn)你這個班長！”
一班長跟著站起來：“不就是個處分么，讓我查出來是誰在背后指使這幫流氓，看我不往死里揍！”
其它士兵紛紛站起來：“找出來是誰指使的，跟他們不共戴天?！?p> ……
甄懷仁最早得知趙大林處分退伍的消息，他意識到時機來了。傍晚時分，他特地穿了一身白色襯衣，打了領(lǐng)帶，戴上了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這些年，他一直注重自律，所以看上去身材勻稱，容光煥發(fā)，頗為儒雅大氣。行走在大街上，路人紛紛上來打招呼。他自信滿滿的走出家里，沿著小鎮(zhèn)的街道，徑直走向小艾的地攤。
遠遠地看到小艾，甄懷仁堆出滿面笑容：“小艾姑娘，你好?！边@種笑容有一種魔力，讓人感到友善，又讓人無法拒絕。
鎮(zhèn)長的到來讓小艾有些不知所措：“甄叔叔，您是要買東西么？”
“我是來求你一件事?！?p> “求我？”
甄懷仁語氣溫和：“是的，我來替我的兒子甄心向你求親，希望你嫁給他?！?p> 小艾又驚又羞，臉?biāo)⒌募t到脖子根：“你……你是在開玩笑么甄叔叔？在這里怎么，怎么能提這種問題……”
甄懷仁繼續(xù)微笑著，用目光從頭到腳掃了一下這個害羞的姑娘，笑容中帶著逼人的鋒芒：“你不用害羞小艾姑娘，我不會讓你為難，并且會征得你父母的同意。但在這之前，有些事情我覺得必須和你說清楚?！?p> “這……這，太突然了，你兒子甄心……我……我根本不認(rèn)識他啊。”
“你們會認(rèn)識的，甄心是個很善良的孩子，一直很喜歡你，他的腿有些殘疾，不過這不影響你們以后的生活?！?p> 小艾心里很不自在：“甄叔叔，我很敬重您，但這件事我認(rèn)為不合適。”
“沒有什么不合適，我提出的條件你是不會拒絕的?！?p> “什么條件我都不會同意的！”
“我可以出錢幫你爸爸治病。”
小艾一下子怔住了：“……”
甄懷仁繼續(xù)微笑著：“你爸爸換骨髓需要10多萬，后期治療又是好幾萬，加上營養(yǎng)費和各種花銷，沒有個二三十萬下不來。小艾，以你家里現(xiàn)在的條件，一輩子也掙不了這么多，這么耗下去，你爸爸只能等死！”
小艾終于明白，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哪里是來替兒子求親，他是在用爸爸的命脅迫自己，逼著自己用一場婚姻來做交易。并且，他是帶著十二分的勝算來的。他的金絲邊眼鏡下露出一臉的慈祥，但這慈祥后面卻仿佛隱藏著一個猙獰的魔鬼，這個魔鬼一上來就死死扼住了命運的咽喉，讓人掙脫不掉。
“你……真的愿意救我爸爸？”
“如果我們成了一家人，我保證一定幫你爸爸治好病，而且，不會讓你繼續(xù)再受這種苦。”
小艾抬頭看天，嘴角默默抽動，眼睛里流動著委屈、傷心和糾結(jié)。
甄懷仁的微笑一直沒有離開嘴角，他很清楚，小艾已經(jīng)被說動了。他像一個狡猾的獵人，面對已經(jīng)進入陷阱的獵物不急著收網(wǎng)，只需要等著獵物不停地掙扎，把血流干，耗盡最后一絲氣力，垂垂將死的時候直接收獲現(xiàn)成：“小艾，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我是為了給你和你爸爸媽媽帶來后半生的幸福，沒有任何惡意。我不強迫你，你可以考慮幾天，這是我家里的電話，如果你決定了隨時打電話給我?！?p> 說完，轉(zhuǎn)身大步而去，留下一個白色的身影在傍晚的余暉里。
周春妮去鎮(zhèn)衛(wèi)生院拿藥，回來的路上碰到了鎮(zhèn)長甄懷仁。只見甄懷仁身穿白色襯衣，打了領(lǐng)帶，戴上了金絲邊眼鏡，文質(zhì)彬彬，儒雅大氣。
甄懷仁等在路口，看到周春妮過來，面帶微笑地打招呼：“老實哥最近身體怎樣？”
周春妮一臉愁容：“是甄鎮(zhèn)長，在這里等人？唉，還能怎樣，一天不如一天?！?p> 甄懷仁笑道：“周嫂子你受苦了，我是在等你呢?！?p> “等我？”
“是的，來告訴你一件好事。”
“好事？”
“但這件事需要征得你的同意?！闭鐟讶饰⑿χ?，不緊不慢的說：“我代兒子甄心向你家小艾提親?！?p> 周春妮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手足無措：“這，這……”她知道鎮(zhèn)長家的獨生子是個殘疾，而且這時候丈夫病成這個樣子，哪有心思說女兒的婚事。“閨女他爸也不在，我，我也做不了主……”
“老實哥的工作你可以慢慢做。”
“現(xiàn)在這種情況……”
“現(xiàn)在這情況正是時候！周嫂子，你不是著急湊錢幫老實哥做手術(shù)么？我正好可以幫他。”甄懷仁像是在聊一個輕松的話題，語氣卻讓人不容回絕。
周春妮這才知道甄懷仁的真正用意，她沒有了主見：“可是小艾她……不會愿意?！?p> 甄懷仁說道：“小艾她已經(jīng)同意了！周嫂子，小艾總是要嫁人的，將來能陪你一輩子的人只有老實哥，老實哥要是不在了，你一個寡婦到哪都受人欺負，以后的路還長，值得么？”
周春妮猶豫道：“這是終身大事，我不能害了閨女??！”
“到我家當(dāng)媳婦有什么委屈？”甄懷仁收斂了笑容：“周春妮，沒有錢治病你家男人只能眼睜睜等死，你就成了受人欺負的寡婦！”
周春妮是個沒有主見的人，一邊是女兒的終身幸福，一邊是丈夫的生命，哪一個她都不愿意舍棄。但是甄懷仁的話句句扎在心上，“成為寡婦，孤獨終老”這是每一個中年婦女都懼怕的人生悲劇，她的心理天平漸漸地傾斜了。
李老實掙扎著坐起來：“讓小艾嫁給那個瘸子？我絕不會同意！”
周春妮哭道：“他們家愿意出錢給你治??！咱還有別的辦法么？”
“我寧愿這病不治，也不愿意看著小艾陪著一個坐輪椅的過一輩子！”
“我知道你心疼閨女，可看著你一天天等死，我心里跟刀絞一樣！姑娘大了，能看著她有個歸宿，咱們也好安心?！?p> “你考慮過小艾自己的感受么？”
“小艾……她自己同意的。”
“我不同意！小艾是為了給我治病才答應(yīng)的，我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咳咳……”話沒說完，不停地咳嗽起來。
周春妮扶著丈夫躺好，慢慢說：“小艾去了甄家也未必是壞事，那孩子雖說腿腳不方便，心眼卻好，知道敬著咱閨女，雖說小艾眼前受點委屈，說不定以后能享上福。”
“頭發(fā)長見識短！小艾嫁過去是人家用我的命買的，以后會對她好？我寧愿死也不同意小艾嫁給那個瘸子?！?p> 說完，李老實和周春妮兩個抱頭痛哭。
小艾在另外一個房間里，默默地聽著爸媽的對話。這些天，她的眼淚早已經(jīng)流干，她抱怨過、祈求過，最后卻發(fā)現(xiàn)，一旦命運之神把你拋棄，就像那一朵被車輪碾碎的黃花，風(fēng)一吹就散，不會有一點憐惜。小艾暗暗做出決定：“爸、媽，從小到大都是你們替我做決定，這回我要自己做一次決定！爸，你會好起來的！”
她低下頭，正看到大林送給自己的手串，頓時思念涌來：“林子哥，你在想我么？唉，怎么會！我不過就是一個不起眼鄉(xiāng)下村姑，你那么狠心把我送的點心扔到地上，從那一刻我在你心里就什么也不是了。好吧，就讓我們的緣分到此結(jié)束，我不會再纏著你了，希望你幸福?！?p> 第二天一早，小艾撥通了甄懷仁家里的電話。
陽臺上，甄心盯著小艾的地攤，已經(jīng)足足一個上午。他走進甄懷仁的書房：“你答應(yīng)過幫助小艾的，什么時候能看到結(jié)果？”
甄懷仁站起來，撫著兒子的肩膀說道：“爸爸去幫你求親了。”
“求親？跟誰？”
甄懷仁微笑的指了指樓下：“李老實家的女兒，李小艾?！?p> 甄心臉一紅：“這就是你說的幫助？”
“是，難道不是你想要的么？既幫了小艾，又實現(xiàn)了你的愿望，驚喜么？”
“你……在嘲笑我么，她……肯定不同意的?！?p> 甄懷仁張開雙臂：“李小艾同意了，他全家都同意了?！?p> 甄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同意？”
甄心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并不像是說謊。他的心臟砰砰直跳，天哪，小艾竟然同意嫁給我？
“我把你的情況都告訴她了，她沒有意見?！闭鐟讶氏袷窃谥v述自己的得意之作，“我經(jīng)常跟你說，要出去走一走，接觸一下外面的世界，那里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去做，身體的缺陷永遠都限制不了你。”
甄心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內(nèi)心迫切的渴望卻讓他眼睛里泛出一絲光芒，這是他盼了又盼卻有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粗职值哪抗猓@目光中充滿了自信，他真的幫自己做到了么？甄心開始憧憬——和小艾結(jié)婚、生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小艾似乎正笑著向自己走過來。
甄懷仁繼續(xù)說道：“再過不久，我將為你舉辦一個熱鬧的婚禮，到那時，全鎮(zhèn)的人都會見證你大膽的向小艾說出你對她的感情。孩子，我告訴過你，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勇氣和膽識，而不是他的手和腳。只要你勇敢起來，你以后也會像正常人那樣擁有自己的事業(yè)和家庭，你甚至?xí)葎e的人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