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公孫韞去獄中審過秦紀陽后,不知秦紀陽對他說了什么,用過晚膳要休息時,公孫韞便回了青葵的臥房,而非他常住的書房。
小茹見狀很是識趣地離開并把門帶上,她沒敢聽墻角,不過次日給臥房整理被褥時,她還是能很清楚地知道他倆昨夜做了些什么。
自從這次圓了房后,公孫韞便像忽然開了竅一般,開始與青葵同吃同住,日日親近她,如同尋常的夫妻一般。
這些都是青葵沒能預料到的,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真與公孫韞做了真正的夫妻。
而更沒想到的是,不久后她竟還有了身孕。
肚子一天天變大,感受到那陌生的胎動時,青葵都忍不住恍惚,這究竟是現(xiàn)實還是幻境,這一切太美好也太真實了。
看著公孫韞滿滿愛意的目光,青葵越發(fā)舍不得離開這幻境,她真想能在這里陪他終老。
但現(xiàn)實往往殘酷,孩子還沒來得及出生,這幻境便要結束了。
明明只差一個月孩子就出世了,可幻妖告訴她,公孫韞的神識馬上就要蘇醒了,這幻境再支撐不住了。
若是公孫韞在幻境結束前清醒過來,他自會記得幻境中的一切,記得他娶了自己的徒弟,甚至有了孩子。
雖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神識進入幻境,像是做的一場夢。
可青葵也不愿讓他記得,那樣他該多難堪,他要如何自處。
因此在最后一次感受腹中有力的胎動后,她讓幻妖馬上結束了幻境。
“你為何非要一心求死?”動手收走壽元前,幻妖好奇問道。
青葵輕觸著他緊蹙的眉間,似想為他撫平,“我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他想守護的一切,亦是我的責任。”
幻妖到底是個聰明人,即刻便明白了,“我聽說魔族正大肆宣揚你即將成為他們的魔后,你好好的魔后不做,偏要去自尋死路,值得嗎?”
值得?青葵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這一生不曾認命,一直努力著更好地活下去,可到頭來終是以悲劇收場。
她看了看仍沉睡的公孫韞,暗淡的眼里霎時有了光芒,“這人間不值得,但他值得!”
她的聲音溫柔又堅定,帶著股義無反顧的勁頭。
公孫韞看起來那么冷漠,可在青葵心里他便是那暖陽,永遠溫暖地照耀在她頭頂,驅散她心底的陰冷。
“我們快開始吧,省得再生變故!”青葵深吸了口氣,正要將手抽回。
卻是突然被一只手給拉住了,青葵下意識看去,塌上公孫韞眼神清明,似是早就醒了。
青葵滿臉驚慌失措:“師傅?”
她明明給公孫韞用了安神香,他不可能現(xiàn)在就醒過來的。
他現(xiàn)在這般,是不是還記得幻境里的事,是否已知道了自己的心思,青葵自覺難堪又羞愧。
公孫韞明白她要做什么,他滿腔情意無法言說,只得板著臉道,“你不許去,我……為師決不答應,蒼生很重要,可你同樣重要。”
“仙師,你們的事稍后再談吧,我跟青葵姑娘還有賬要算,我得先拿回我的報酬!”幻妖忽然插話打斷他們。
幻妖的傳說公孫韞有所耳聞,他聽言毫不猶豫說道:“你要壽元,取我的便是?!?p> 聞言幻妖笑的不懷好意,“我與青葵姑娘約定的是幾近全部的壽元,若是換了你,我也要你幾近全部的壽元?!?p> 青葵慌忙勸說,“師尊不可,你還有魔族要對付,修仙界需要你!”
誰曾想公孫韞只思慮了片刻,他便答應了:“可以,不過得在我完成兩件事之前,我這壽元才能給你。”
幻妖很是好奇,“哪兩件事?”
“其一待我成功解決了魔族之事,令三界重復安寧,其二待我解除了與青葵的血誓羈絆?!彼恢庇浀们嗫麨榫人沽四墙g,若他死了青葵亦是活不了。
幻妖眼神幽深地看著他,“你寧愿自己赴死也要護她周全,這天底下怎會有這樣的師傅,你真的只是將她當做徒弟?若說服不了我,我可不同意這樁事!”
青葵本想出言再阻止公孫韞的,可聽了幻妖的問話后,她的心臟猛的一跳,似有什么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我……”公孫韞轉頭望了青葵一眼,見她定定看著自己,眼神忙與之避開。
喜歡自己徒弟這話他說不出口,但如若不說,幻妖還是會執(zhí)意取青葵的壽元。
他絕不能看著青葵出事,猶豫再三,他終是說了出來,“我喜歡她,超出師徒之間的喜歡?!?p> 其實早在不知什么時候起,他便已經對青葵生出了別樣的情愫,只是他一直渾然不覺,以為這是師傅對徒弟會有的情感。
直至經過幻境之事,他才發(fā)覺幻境里跟幻境外的他,對青葵都是懷著同一種心情。
他頓時恍然大悟,自己喜歡她,如她喜歡自己一般喜歡她。
“師傅……”青葵沒有想過,公孫韞有一天會喜歡上/自己,更沒想過他會親口說出來。
夠了,足夠了!
哪怕他們不能在一起,哪怕他們即將分別,她這一生已然滿足了。
“取我的壽元吧!”
“取我的壽元吧!”
兩人忽的異口同聲道。
幻妖見此不由嘆了口氣,可真是一對有情人,都只想為對方付出一切,讓對方好好活著。
“我誰的也不取,破例一次,就當我做做好事吧!”幻妖勾唇笑了笑,說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公孫韞愣了一會兒,而后了然笑道,“多謝姑娘!”
“多謝前輩!”青葵忙站起身,拱手向她行了一禮。
幻妖并不打算再待下去,完成帝尊的任務,她便要回去了。
走之前她又看了看兩人,似無意道:“我聽說你們修仙界是可以辦出師禮的,那若是出了師,豈不就不再是師徒關系了?!?p> 這話似一塊石子打落在公孫韞心間,泛起了陣陣漣漪。
公孫韞握住了青葵的雙手,眼神柔得可以溺出水來,“青葵,你可愿意嫁給我,做我的妻子?我想要一生一世都同你在一起,可以堂堂正正地照顧你愛護你!”
青葵紅了眼眶,又是哭又是笑,她朝公孫韞點了點頭,“我愿意,我愿意!”
若是可以在一起,她又怎么會不愿意,她做夢都會笑醒的。
公孫韞心思玲瓏,一會兒便想明白了之前的種種,青葵處處為他著想,唯恐怕傷害到他,此般深情他真可辜負。
見她又落了淚,他心疼得不能自已,攬她入懷后,公孫韞暗暗發(fā)誓,此生再不讓她傷懷。
***
半月后,修仙界與妖界對魔族開戰(zhàn)。
大戰(zhàn)三日,魔族潰敗于暝犀山,魔尊昌炎魂飛魄散,剩余魔族被妖帝封印于暝犀山。
半年后,青陽派辦喜事,大弟子公孫韞與其舊徒青葵成親,仙門各派來此道賀,妖帝亦攜妻兒到場。
“阿韞!”一切禮儀已盡,婚房里青葵看著似要起身離開的公孫韞,滿眼詫異。
公孫韞大概回想起幻境中的事,忙解釋,“我不是要去書房睡,只是有個東西要送你!”
他吹滅了紅燭,施術掩了外頭月色。
黑暗中青葵看見一道瑩瑩亮光,從公孫韞的手中飛出。
它們一會兒變成流螢,一會兒變成漫天星辰,最后它們飛入青葵手中,變成一枚指環(huán)。
青葵注意到公孫韞手上也有一枚,而兩枚指環(huán)之間似有一根半透明的銀絲,不斷牽引著二人。
“這是情人戒,往后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可以互相感應到對方?!惫珜O韞走上前,拉起她戴著戒指的那只手,兩人即刻似被微光籠罩,周圍形成了一個保護結界。
青葵起身吻了上去,“阿韞,我愛你!”且要永遠跟你在一起,無論天涯海角人間地獄,都與你相隨。
“我也是。”公孫韞環(huán)抱住她,眼里是掩飾不住的幸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