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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994

第四十一章 曾經(jīng)的夢

我在1994 喪尸舞 4651 2020-12-06 12:00:00

  “這才正月初四就動工了,果然有錢賺,其實過節(jié)大家也沒什么?!?p>  清晨的舊河堤上,陸葉喘著厚厚的棉衣,頭上戴了一頂毛線帽,望著不遠處河灘上的熱鬧場景,內(nèi)心發(fā)出感嘆。

  在漢興縣這邊是有個傳統(tǒng)風(fēng)俗的,叫做十五之前不做事。

  正月的上半個月,就是用來休息的,幾乎除了家里的做飯買菜,走親戚請客吃飯之外,稍微麻煩一點點的事情都懶得干。

  稍微做一點事,被其他人看到,是會被擠兌和嘲笑的。

  其實這點全國不少地方都有類似的情況,當(dāng)然具體風(fēng)俗可能不同,或者沒有形成這樣的習(xí)慣。

  但春節(jié)的情況大抵都是如此。

  只是讓陸葉沒有想到的是,今年的情況,彭嚴(yán)處兩個小隊這才出了“三天年”,所有人就已經(jīng)動員了起來,這匯總情況著實讓陸葉有些意外。

  他原本估計著怎么也得出了初十才會動工,沒想到這才初四,這么多的人就都動了起來。

  “看來金錢真的是奮斗的動力。”

  陸葉吸了吸鼻子,感覺河邊吹得人有些冷。

  不過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他一家從給外公外婆拜完年之后,今年就沒有再遵循曾經(jīng)記憶里那種一家吃一天的習(xí)慣,反而他爸媽都動了起來。

  陸火興這邊不必說,他如今算是領(lǐng)頭羊,很多人正月里都沒跑親戚,或者草草一天弄完,大晚上便眼巴巴地跑到陸葉家里催促。

  至于他媽媽葉元秋,今天一大早就騎著自行車出了門。

  初二那天在外公家,也不知她從誰口中得知了有會做那種做光餅的器具,提了兩斤糖直接就跑去了。

  光餅是面制品,而且烘焙講究火候。

  葉元秋做燈盞糕和清明粿這些基本沒什么難度,畢竟從小到大都有做過,手藝不錯,在上云頭的過路司機那里也贏得了一定的口碑。

  可光餅她這還算是第一次,至少在開工之前,先要練練手。

  “我覺得其實后來我這算是有些較真的精神,可能就是繼承了我媽?!?p>  想到這些,陸葉也不由感慨了起來。

  他身上的毛病很多,其中不少和他老子陸火興類似,但優(yōu)點其實也不少,這個應(yīng)該是來自于他媽媽葉元秋給他的教育。

  比如,陸葉在面對一些“白食”,也就是白得的好處,或者用后來的話說,免費的東西時,他都會保持相當(dāng)克制和理性。

  免費的其實是最貴的。這種話葉元秋說不出來,但其中的道理卻懂。

  給陸葉的教育就是絕對不輕易去碰那些不屬于他的東西,或者貪嘴眼巴巴看著人家有好吃的,在那里垂涎。

  而是要低頭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看看自己有什么,可以去做什么。

  這些道理很多簡樸到了極點,但點點滴滴其實慢慢的就構(gòu)成了一個人的性格,為人處世的方式,面對不同事情時,所能夠選擇處理的手段。

  當(dāng)然,這只是一方面。

  一個人的成長和他后來的學(xué)習(xí),接觸的環(huán)境,自我思考反省依舊有很大關(guān)系。

  “我現(xiàn)在也真的確實是太無聊了,老是想這些形而上的東西?!?p>  胡思亂想了一陣,陸葉不禁也搖搖頭。

  從開始讓“父母”動起來之后,短期之內(nèi)他其實就沒什么插得上手。

  就算有不少主意和后續(xù)的手段,但事情只發(fā)展到這里,并沒辦法快速推進。

  生活本身就是這么一點一滴構(gòu)成,沒辦法跳過,也沒辦法快進。

  他偶爾也想眼睛一睜一閉,好幾天就過去了,然后父母已經(jīng)小有成績,他可以繼續(xù)給予“指點”。

  可是生活并沒有做到,依舊只能每日不是看一些電視臺播放的陳舊電視劇、廣告,就是無聊發(fā)呆。

  河堤上的涼風(fēng)從衣領(lǐng)灌入,讓陸葉稍稍清醒了幾分。

  他覺得這么耗費光陰下去,也不是一回事,應(yīng)該找一點事情。

  哪怕是他想混吃等死,可這個年代,什么都沒有,想打個WOW、LOL、農(nóng)藥之類的都不可能。

  還是需要找點東西消磨一下時間。

  “我上輩子曾經(jīng)最夢想做的是什么?”陸葉低聲自語。

  在從學(xué)校走上社會之后,其實對于人的改變是極其巨大的。

  尤其是在后世,某種意義上真的可以成為物欲橫流。

  陸葉覺得從他踏入社會,最初只是想找個工作,后來覺得工資低了,為了高薪跳槽。

  之后又覺得給人打工不如自己干,干脆創(chuàng)業(yè)。

  說來說去,其實為的是錢。

  這個是英雄膽。

  資源、人脈、事業(yè),甚至愛情,很多東西都依附其上,或者說相輔相成,如影隨形。

  人在那樣的時代里,很多初心、夢想、堅持,早就不知道被丟到哪里去了。

  打工的時候,算得是工資多少、加班費多少、獎金多少,房貸信用卡還了沒。

  創(chuàng)業(yè)開公司了,睜開眼睛想的是貨款,負債,要養(yǎng)活多少人,這筆的利潤多少,公司會不會死,能不能拿到投資,怎么讓合伙人多投錢,自己還能多占股份,公司會不會有一天一下就死了。

  稍有空隙,不是躺著在家睡一天,就是找人約飯,玩手機、看電影、打游戲……

  仿佛人已經(jīng)徹底榨干。

  如同那句說的,別和我談什么夢想,我活著就已經(jīng)耗費全部力氣了。

  至于那些夢想啊,熱情啊,什么都記不住了。

  還不如干脆點,你告訴我能給我多少錢?

  “可這一回,這一世,我應(yīng)該去做一點自己喜歡了吧?”

  如今的家庭情況只是有了一點微弱的改善,但已經(jīng)在繼續(xù)下去了。

  重活一次,陸葉大概也真正看清了其實這讀檔重生的好處。

  其實就是有了一次選擇的機會。

  “其實我最想做的事情——”

  陸葉微微閉上眼睛,陷入回想。

  從工作到大學(xué),再到高中,再到初中小學(xué)……

  想起來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十歲的時候父母問他要做什么,他曾大言不慚地說老師說我唱歌好聽,要當(dāng)個歌唱家。

  小學(xué)拆了四驅(qū)車,用馬達做了個小木船,還拆了一個收音機,覺得自己很有天賦,要當(dāng)個發(fā)明家。

  中學(xué)那會,古惑仔的電影正在內(nèi)地流行,鄉(xiāng)村中學(xué)荼毒正重,小混混多如牛毛,他也想過當(dāng)個大佬。

  還有后來體育成績不錯,又覺著或許能成為運動員什么的。

  后面還發(fā)過夢,寫書當(dāng)作家,演電影當(dāng)明星,

  這些短暫的念頭想法,幾乎充斥了人生成長的每一個階段。

  所有的畫面仿佛浮光掠影,在陸葉的腦海里快速閃過。

  最后——

  定格在了一個畫面里。

  那是個漢興縣少有的大雪紛飛的冬天,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雖然在這個時間線上,其實發(fā)生在去年。

  一個三十歲出頭的中年人扛著一個黑色的巨大攝像師,滿臉笑容地和遇上的許多人打招呼。

  “友壽,你這是在干嘛呢?”

  “我啊,拍個雪景?!?p>  “雪有什么好拍的,臨州不是也下雪了嗎?”

  “哈哈哈哈,家鄉(xiāng)的不一樣,留個紀(jì)念留個紀(jì)念?!?p>  “你這個……是攝像機吧,多少錢???”

  “也就一萬多,買來玩玩的?!?p>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和嘖嘖贊嘆的聲音不停響起。

  “叔叔,拍我!”

  “舅舅,我我,我在這里,拍我,我做了一個雪人。”

  一堆的人歡欣雀躍地跟著中年人后面,有五六歲的小孩,也有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個個高興到了極點。

  偶爾,那個中年人會將鏡頭對準(zhǔn)那些鬧騰的小孩,隨意地掃了掃,然后又繼續(xù)往前。

  那時候的陸葉,可憐巴巴地跟著那些小孩的后面,眼里滿是好奇,不太敢靠近,也不想遠離。

  他那時候還不太明白一萬塊是什么概念,但只知道家里爸媽經(jīng)常念叨著幾十塊錢幾百塊就很難賺。

  “來,我們看一看今天拍到的雪景,里面還有很多人在?!?p>  拍攝結(jié)束后,很多人又再次聚集在了一起。

  錄像機里塞入磁帶,在一臺方方正正的電視里播放出了畫面。

  那是陸葉第一次被震驚到,白色的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哎呀,陸葉也被拍到了。”

  陸葉記不清是誰喊了這么一句。

  但他記得,他自己出現(xiàn)在電視畫面里的樣子,瘦瘦小小,掛著鼻涕,大大的眼睛里閃爍的是好奇和不解。

  “其實后來短視頻發(fā)展起來的時候,我曾動過念頭要認真的搞,只是船大已經(jīng)不再好調(diào)頭了。”

  陸葉心中默然嘆息。

  回顧起來,曾經(jīng)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最難以忘卻的,還是小時后第一次見到有人用攝像機拍攝,然后在電視里看到的畫面。

  只在電視里發(fā)生的事情,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那種震撼感,哪怕過了幾十年依舊會激蕩人心。

  “把我看到的,想到的,拍出來給更多人看,其實這才是我最初想做的事情。”

  從高中到大學(xué)再邁入社會工作,陸葉空閑的時候也看了很多網(wǎng)文,其中他最喜歡的是文娛類。

  不是看人如何泡明星裝逼打臉,而是那些人寫拍電影的故事,總是能夠?qū)λ袕娏业奈Α?p>  還有哪些什么“十三邀”、“圓桌派”之類的訪談節(jié)目,只要是訪談導(dǎo)演的,他都很喜歡看。

  并非是看這些導(dǎo)演如何如何說起自己的人生奮斗,而是想看他們是如何走進這一行,如何把腦子里的東西,一步步變成電影畫面。

  “這么冷的天,傻站在這里想什么呢?”

  忽然,陸葉腦袋被輕輕巧了一下。

  陸火興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后,似乎看著他在發(fā)呆,忍不住過來將他拍醒。

  陸葉反應(yīng)不及,脫口說道:“我想做個導(dǎo)演?!?p>  “什么東西?”陸火興皺了皺眉頭,似乎沒聽懂陸葉說的。

  “沒有沒有?!标懭~連忙搖搖頭,和他老子說當(dāng)個明星演員或許對方能理解,說個導(dǎo)演,大概他可能只在一些電視劇片尾字幕看過,還沒能搞清楚這個詞的含義。

  “老六啊,這車是不是不太夠???”

  嘩啦啦的泥沙聲里,彭德斌從河灘走到了河堤旁邊。

  “暫時先這樣,我們總不能老是弄河沙出去賣,這河堤也得趁這段時間修起來,等開春之后雨水多了,可就比較麻煩了?!?p>  陸火興見彭德斌過來,沒再理會陸葉,晃著手里的一個村委干部用的筆記本,指著河堤說道。

  陸葉回頭瞥了一眼陸火興,這上午都過去大半,可他上衣夾著毛筆,一身衣服幾乎沒有沾半點泥灰。

  而且,往來忙碌的彭嚴(yán)處兩個小隊的人,幾乎沒有誰對這個有意見。

  偶爾有像是嚴(yán)友達那樣愛計較的,低聲嘀咕幾句,被人聽到了很快都會被不少人痛批一頓。

  尤其是之前在小隊會議里,鬧騰得比較兇的彭德漢,幾乎如今就是陸火興的堅實擁躉。

  去年年尾分錢,彭德漢拿到手一百二十塊,看著這一百二十塊不多,還錢都去了七十幾,可省下的五十多快,他還是弄了十幾斤肉和一個大豬肘子回家。

  肘子一家人年夜飯的時候是吃完了,可那十幾斤肉,除了初二請客耗費了兩斤,其他的都被用鹽腌著,掛在家的客廳橫梁上。

  不少人和彭德漢的心情其實都有些類似,有個把勞力好的甚至就直接出聲,讓陸火興去干活,比他老婆都差一把勁。

  可要是說搞錢,人家是真給大家搞到了。

  既然能給大伙搞到錢,干那么點屁事還做什么?

  況且,去年年底分錢,賬目透明,各家各戶分的錢基本上所有人心里都是有譜的。

  陸火興挑頭也就分了一百多塊,彭德斌差不多也是,和大家?guī)缀蹙驼劜簧喜罹唷?p>  像嚴(yán)春松那樣家里有拖拉機的,掙的錢還多一些,大家都服氣。

  算算當(dāng)初小隊開完會,到后面分錢,才多久?。?p>  滿打滿算也就是七八天的時間,各家各戶都弄到了幾十上百塊,這可真的是極其難得。

  如今不少人一年忙到晚,常常家里落不下幾個錢,反倒前外債的比比皆是。

  “那也是?!?p>  彭德斌從口袋里掏了一包香煙,牡丹,這時候算是好煙了,遞了一根給陸火興,自己也點上。

  望著河堤上熱火朝天的景象,彭德斌長嘆了一口氣,頗為懊悔道:“看著他們這股子干勁,早知道我就是把房子給抵押了,也要承包下來?!?p>  陸火興將香煙在鼻子上聞了聞,他沒有什么煙癮,但偶爾朋友分也會湊上一兩根。

  聽到彭德斌的懊悔聲,不由笑了起來,“德斌,你就是差了一步?!?p>  “唉,還是沒有膽啊,活該我發(fā)不了財。”彭德斌搖頭嘆了口氣。

  當(dāng)初他攛掇著陸火興帶頭承包河堤,本意其實和之前那個大混子蔣老二差不多的想法。

  修河堤就能夠借此來賣河沙,憑什么讓外人去賣,自己承包下來賣不就好了。

  可當(dāng)初弄不出錢來,光考慮私人承包要墊付多少錢,還有以后要錢的艱難。

  或許腦海里曾經(jīng)也飄過這么一個念頭,但終究少了一份魄力。

  如今這以小隊的形式承包下來,他雖然也能分錢,但到底不像是私人承包那么能來錢。

  陸火興倒沒有彭德斌那么心大,他向來都是一個小富即安,生活得過且過的人。

  從彭德斌口袋里摸出了他的火柴,點上抽了一口煙,搖搖頭笑道:“你要是吃獨食,這些沙石你還真不太容易賣出去。那個蔣老二我們兩個小隊的人不敢動,可你——”

  陸火興撣了撣煙灰,“那就不一定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彭德斌想了想,無聲地點了點頭。

  事實就是如此。

  兩個小隊的人,大家都是一起長起來的,誰不知道誰呢?

  看著小隊里的人,在面對外人的時候縮卵,可他要借著修河堤賣河沙什么的,很多人一看到他掙錢肯定不會服氣。

  “如今這樣其實也不錯?!标懟鹋d一手撐著腰,一手夾著煙,“大家都有錢賺,事情也能做成,這樣挺好?!?

喪尸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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