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樹:“喂,這東西好吃嗎。”
土撥鼠:“嗯,你嘗嘗?”
春樹接過土撥鼠的花生,土撥鼠呆呆地看著春樹,看著春樹手里的花生殼。
我記得那次去了一個西北的小城鎮(zhèn),黃土爬滿矮墻,我坐在一家羊肉館里等風停下準備往火車站趕。這家店羊肉做的很地道,棒骨在客人的唇齒間吱吱作響,羊拐筋混合著啤酒灌入腹中屋外的風聲成了最美的二重奏,我點了個涮鍋和兩份羊肉卷,青菜少許在鍋里翻來覆去,滾滾白沫泛起層層羊油點點芝麻紅油在鍋里顛簸,我很愛吃肉,尤其是在冬天。春樹嚼著小魚干,當然,他有自己的碗,里面放著涼米粥,底層是白糖,他告訴我不喜歡吃熱粥,但是白糖又不能少,即使他嘗不到甜味,我有兩個杯子,其中一個就是放冷粥的,有人問我既然是冷粥為什么還要放在保溫杯里呢?冷粥也是會變熱的嘛。
店里的人來來往往,多少都帶點酒氣,不停有小孩跑過來抓春樹的尾巴,但是基本沒能靠近春樹就被大人們拉走了,畢竟我邋遢的像個流浪漢。腳上是沾滿黃土的新百倫跑鞋,你可能不會相信這是我剛剛買的,褲子是隨便哪里都可以買得到的牛仔褲,只不過上面沾滿了油漆和可樂,上衣也是足夠邋遢的灰色尼龍夾克,頭發(fā)倒是干凈,因為我基本都是帶著遮陽帽,同樣臟的不堪入目。這家店環(huán)境當然不咋地,但是多多少少都比我干凈些,遭人嫌棄也是意料之中。
我在靠窗戶的一個角看著這般風物,一邊嚼著嘴里的肉一邊看著外面的風,突然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和我同樣邋遢的人,甚至,帶著防風鏡和很不合時宜的草帽,他似乎注意到了我,沖我笑了笑,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在欣賞一幅抽象藝術(shù)畫作。
他走進店里,四下找了找,看向我這里。
“哥們兒可以拼個桌嗎?”
“嗯。。?!?p> “謝謝了?!?p> 屋里沒有空位了,或者說,除了我這里,沒人愿意靠近他,或者說他和我一樣靠近不了任何人,也沒人會愿意讓他靠近。
“哥們,這鍋我能使嗎,放心,我自己吃自己的。”
“嗯,我吃差不多了?!?p> “好嘞,謝謝了?!?p> 他沒點羊肉,而是點了一堆蔬菜和菌類,飄在鍋子的另一邊。
“你就吃這些嗎?”
“嗯,我不吃葷的。”
“但是這鍋里有羊油的?!?p> “這個不算。“
他脫掉草帽和防風鏡,露出利索的短發(fā),似乎不是和尚。
“我無意食葷便不算。”
“你是和尚嗎?”
“不是,但是信佛的,前些天從原上下來的。”
“原上?”
“就是青藏?!?p> 他一邊喝著自帶的茶水,一邊吃著表面裹著羊油的素菜,一邊從背囊里取出一只毛茸茸的東西,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背囊是半開的。
毛茸茸的東西逐漸展開,伸出短短的四肢,和黑黝黝的眼睛,這是一只土撥鼠。
“鼠兄,吃飯了?!?p> 他從懷里摸出一把花生,灑在一塊稍微干凈些的地板上,土撥鼠穩(wěn)穩(wěn)的落地抱起雙手捧起一顆花生準備往嘴里送,然后突然呆在原地不動了。
春樹:“我不吃耗子?!?p> 春樹在地上看著這只和自己一樣大的鼠類,土撥鼠兩顆長牙齒在花生殼上停著,兩邊的胡須甚至都靜止不動,眼睛盯著春樹沾著粥汁的胡須短小的爪子不停地在抖。
“這是我在原上下來的時候在路邊撿的。”他的語氣似乎是在說自己撿到了寶貝似的。
“撿的?”
“嗯,當時他跟著我來著,跟了我好久,似乎是為了我兜里的花生,很貪吃來著。”
“就一直帶著嗎?!?p> “嗯,我一個人也挺無聊的?!?p> 他摸摸土撥鼠的頭,土撥鼠在認真的啃花生。
“春樹,你能聽懂他說話嗎?”我蹲下問春樹。
“他似乎不大聰明,除了啃花生以外沒有別的聲響?!?p> 我看著土撥鼠,和他的主人“你倆要到哪去???”
“不知道,反正就是要往東走,去找一片綠地,哪里有很多的蒲公英和草莓?!?p> “沒有名字的地方嗎?草莓和蒲公英?”
“嗯,想去,從小就想去。”
“真的存在嗎,這種地方。”
“存在的,我是這么認為的?!?p> “主觀意識上的還是真實存在的?”
“這點我不清楚,反正就是要去,因為要去所以存在。”
“這樣啊。”從鍋里撈出羊肉來,喝著啤酒咽下肚里,這真是個怪人。
“可能是他想去?!?p> “他?土撥鼠嗎?”
“嗯?!?p> 罷了罷了,我還是不問為好。
“你呢?帶著你的貓兄要去哪呢?”
“沒有目的地,只是出來轉(zhuǎn)轉(zhuǎn)?!?p> “連目的地都沒有嗎?”
“對,只是出來轉(zhuǎn)轉(zhuǎn)?!?p> 草草吃完之后,他起身離開,門打開的時候風呼呼的往縫里灌。我因為喝了不少啤酒,而且風還是很大并不打算離開,當然后者是主要原因。
春樹:“一個不知道目的地是否存在,一個根本沒有目的地,都是怪人?!?p> 貓爪子下面是一個對花生殼,兩顆花生粒在地上沾著一層灰土,他似乎也和土撥鼠聊了天,不過話題應該和目的地無關(guān)吧,誰知道呢。
Ps:土撥鼠的形象來自于一個同學,挺可愛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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