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怔怔的看著他家姑娘,滿腦子的狂風暴雨驟然而起。
他姑娘居然會喝酒?
什么時候學的?
誰教的?
看這酒蒙子的勁兒怕不是一天兩天了?。。?p> 皇后脾氣雖然暴躁,但卻是個絕對的大家閨秀,是不可能教他們姑娘喝酒的……所以是誰?
哪個狗東西狗膽包天,竟然讓他姑娘喝酒??。?!
惠帝險些氣炸了肺,虎目圓瞪,一字一頓的問:“你、為、什、么、會、喝、酒?”
公主愣住,手上霎時一松,酒盅啪的掉到了桌子上,咕嚕嚕的順著炕桌滾到地上,酒液留的滿桌都是。
惠帝看見公主這副心虛的鬼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摔了筷子怒聲道:“你給朕說清楚!”
公主立刻把脖子一縮,筷子都來不及丟,直接躥到了地上:“我、我宮里還有事!父皇您慢用,我先走了!”
話音未落,她人已經逃之夭夭。
惠帝氣得直咬牙,又不好大張旗鼓的叫影衛(wèi)去把人追回來。
再說了,就她那個身手,影衛(wèi)也不一定能抓得住她!
惠帝越想越氣,越想越悔不當初,當年他怎么想的就把好好地姑娘送到了劍圣門下去學藝???
腦子糊涂了嗎?!
而逃出風華殿的公主,一口氣跑出了老遠,才回頭打量,發(fā)現(xiàn)并沒有影衛(wèi)追上來,頓時松了口氣。
她忘了喝酒這回事了。
昨天在摘星樓喝酒,那是面對外人,旁人也不知道她之前會不會喝。
而且后來她為了把肖煜和沈肅分開故意裝醉,在外人看來也是不勝酒力的表現(xiàn)。
公主自覺一切很是完美。
故而一時不查,今夜就飄了。
竟然在她父皇面前喝酒……
她父皇可不是外人!
除了在外頭學藝的那幾年,她什么時候不是在她父皇眼皮子底下?
公主懊惱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咕噥道:“怎么就得意忘形了呢?”
想做的事沒做成,反倒把自己給暴露了,真是得不償失。
這下好了,本來父皇就沒松口讓自己去吏部,這下怕是更不會同意了——除非自己能解釋清楚,為什么會喝酒這一茬。
可是,她要怎么解釋?
學會喝酒,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那時候她身邊的人相繼離世,短短的時間內經歷了太多的起伏和動蕩,她差點生出了輕生的念頭來。
也正是在那時候,身為駙馬的沈肅,為了讓自己排遣悲痛,手把手教會了自己喝酒……
想到這里,公主一陣惡心。
她怎么又想起沈肅了?
公主用力的搖頭,把不合時宜的念頭趕出腦海,又做了兩個深呼吸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然后她才繼續(xù)往云熙臺走,邊走邊盤算該怎么把“喝酒”這事糊弄過去,然而直到她走回云熙臺,也沒能想出個頭緒來。
這事壓在心里就像是一塊小石頭,雖然不至于讓她喘不過氣來,但也一直不舒服,公主食不下咽的吃了幾口潦草的晚膳,草草梳洗完就歇下了。
以至于夜里她又一次夢到了上輩子的情形……
原本熱鬧的皇宮里一片寂靜,夕陽給大地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卻仍舊無法掩蓋滿地刺目的鮮血。
滿地都是被她殺了的人。
然而,她卻始終沒能殺死她最想殺的人。
沈肅,還有海棠。
這兩個曾經是她最親近的人,陪伴她走過了最難熬的歲月。
可笑的是,一個是密謀害死她全家所有人的幕后黑手。
另一個表面待她親如姐妹,背地里卻是個欺騙她多年的奸細,甚至背地里勾搭上了她的丈夫,懷上了子嗣,還打算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記到自己名下將來好繼承皇位……
她怎么能容忍這一切發(fā)生?
滿地的鮮血都不及她心里流的血多,公主握緊了手中的琉光劍,眸光一寒便再次撲身而上。
鋒利的劍尖直指沈肅的命門!
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貪生怕死一直躲在沈肅背后的海棠,卻猛地挺身而出。
護在了沈肅前頭。
她挺著碩大的肚子,仿佛耀武揚威一般的對自己喊話:“公主!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要殺的話,就先殺了我和我的孩子吧!”
“您這么多年不曾受孕,皇室凋零,后繼無人,我和大將軍也是為了您才……才要這個孩子的!”
“難道您想眼睜睜的看著皇權旁落嗎?”
“公主!清醒一點吧!您總說我們親如姐妹,既然是姐妹,您生不出來孩子,我?guī)湍闶?!總歸這孩子要叫您一聲母親,是不是從您肚子里出來的,又有何區(qū)別?”
公主至今還清楚的記得這番話,以及海棠說這番話時,那理直氣壯的神情。
那時的她心中怒火高漲,腦海中理智全無,不顧一切的出手,沈肅那點兒功夫根本無法阻攔。
她一劍刺穿了海棠的腹部。
一尸兩命。
沈肅當場就瘋了。
但她絲毫不懼,論單打獨斗,沈肅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公主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沈肅會提前把蔓姬師傅請出山,更巧妙的安排蔓姬師傅見證了自己殺人如麻的一面。
蔓姬師傅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雖然她從來都是冷冷的,但公主卻知道,不一樣了。
她說:劍圣門下者,以劍扶正義,懲奸除惡,盡殺天下可殺之人,唯不殺老弱婦孺。
而她,犯了禁。
雖然當時有些后怕,但真的被恩師斬于劍下時,公主心中,更多的還是釋然和解脫。
否則,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在殺了沈肅之后,再殺多少人。
更加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滿目瘡痍的皇宮。
公主平靜的閉上了眼睛,醒來。
饒是重生至今大半年過去了,她仍舊忘不了臨死前的那一幕,更是數(shù)度一閉上眼便是滿目鮮紅的血。
可自打她在生辰宴上拒絕了沈肅,并且把金簪贈予了肖煜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夢到過這一幕了。
今日怎么會?
公主扶著額頭坐起來,渾身是冰涼的冷汗。
有那么一瞬間,她恍惚要以為這大半年來的生活,都只是她的臆想。
好在她身邊的小丫頭適時地一腳踢在她大腿上,即時將她的神智從無限的悲痛中踢了出來。
公主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扭頭看她小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