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兄,小弟今天不知那句話說錯,竟惹得太傅大人負氣走了。夏海兄您看,能不能給我指點一下迷津?!焙娫児Ь闯暮9笆中卸Y。邊說邊將袖中的銀票掏出來,塞進了夏海的袖口里。動作熟練,堪稱一氣呵成。
夏海正想推辭,被胡見詢按住了手,“夏海兄,這點小意思你就不要推辭了。就當兄臺你來浙江,小弟請你喝接風酒了。你再托詞,就是看不起胡某了?!?p> 夏海見胡見詢將話說到這份上,就沒再扭捏了。
“不知胡大人,剛跟我家大人說了什么?”
“哎,”胡見詢嘆了一口氣,一五一十地,將之前廳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哦,那難怪我家大人生氣。官場中人都知道我家大人不好女色,難道胡大人沒聽說過嗎?”夏海裝模做樣地問到。其實,他心里早就樂開了花。讓你溜須拍馬,拍到馬蹄子上了吧。
胡見詢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這太傅大人是真不好女色啊。那他看人家小夫妻干什么?純粹就是看著玩兒?自己一向最是會看長官臉色,今天居然看走眼了。哎,這就叫做終日捕雁,反被雁啄了眼啊。
胡見詢又往夏海袖子了塞了一張銀票,央求夏海在太傅大人面前,幫他說幾句好話。見夏海滿口答應(yīng),胡見詢才心下稍安地走了。
夏海來到書房見夏言志。
“人走了?”夏言志問。
“胡大人走了。走的時候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夏海答。
“他給了你多少銀錢?”夏言志問。
“兩張銀票,一共四百兩。都是京城永昌錢莊的票號,見票即兌?!毕暮V廊魏问虑槎疾m不過夏言志,老老實實地回答。
夏言志沒有說話。一個湖州知府,四品官,一年的俸祿不過一百五十兩銀子。為了攀上一個上官的家仆,他一出手就是四百兩。這么闊綽、隨意,想必平常如此行事慣了的。
要說他都是靠家產(chǎn)來攀附上官,夏言志是不信的。一般人當官都是為了撈錢,哪有天天往外送錢的。因此,夏言志認為,這個胡見詢有重大的貪墨嫌疑。
湖州是浙蘇皖三省交匯處,又毗鄰太湖,地理位置極佳。州內(nèi)商戶遍地,商業(yè)十分興盛。因此,湖州一向是朝廷的納銀大戶??蛇@幾年,湖州上交的稅銀竟是逐年減少。甚至比不過臨近的嘉興縣。
夏言志主理戶部,對天下各省、各州、各縣每年所交稅銀的多寡,了然于心。今年初,他就發(fā)現(xiàn)了湖州所繳稅銀的貓膩。正準備明察暗訪時,被圣上調(diào)來浙西治水,這才耽擱了。
今天正好,這個胡見詢自己撞上門來。這就叫做得來全不費功夫。
夏言志在想事情的時候,最忌有人打擾。因此,夏海站在桌案前,弓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夏海,你讓夏江去請浙江道巡按御史張大人過來。記住,不要聲張。”夏言志交代。
“是,大人?!毕慕还笆郑郎蕚涑鋈?,突然又轉(zhuǎn)過頭來對夏言志說:“大人,小的會把這些銀票捐到善堂去,跟以前一樣。”
“嗯,好。這件事你是有功的。等回府,你去找賬房支二十兩銀子,算是獎勵?!毕难灾灸闷鹆艘槐緯?,邊看邊說到。
“欸,多謝大人。”得到了獎賞的夏海,高興得不行,聲調(diào)拔高了不少。
看著夏海滾瓜樣地跑了出去,夏言志低笑著搖了搖頭。
夏海一溜煙往前院跑,邊跑邊在心里為胡見詢抹一把同情淚。你說你巴結(jié)上官就巴結(jié)吧,上官的喜好都沒搞清楚,就瞎巴結(jié)。這下好了,觸了人家的逆鱗,要請御史調(diào)查你。
話說,這大曜朝的官有那幾個不貪的?哪個官員能經(jīng)得起御史察驗?御史只要上門,一定就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被調(diào)查的官員,輕則名裂丟官,重則抄家流放,甚至梟首示眾。
夏海同情胡見詢的同時,也在疑惑,咱家大人既然不好女色,為何盯著一個農(nóng)家婦人看半天呢?夏海百思不得其解。
夏言志坐在書房的黃梨木禪椅上,看著書。慢慢地,剛才河堤上土山后面的情景,又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他煩亂不已,爽性放下書,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起來。
常日為治水等要事操勞,夏言志已經(jīng)十分疲憊??吭谝伪成蠜]有一會兒,他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迷迷茫茫地,他竟然做起了夢。夢中有一個女子,白天對他噓寒問暖,關(guān)懷備至;夜晚與他鸞鳳和鳴,巫山云雨。女子臉上籠罩了一團迷霧,面容有些看不真切。不過,他還是覺得,女子有些熟悉。
夢中,他收緊心神,定眼細看,發(fā)現(xiàn)那女子,正是曾讓自己心旌蕩漾的,鄭家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