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天空還是一如既往的陰沉。
在這惡劣的氣候之下,符爾沃斯所有商店的掃雪掃把都早已告罄,沒了露天的貨架和往來的行人,街上只剩下了風聲。
城外,一支無行者隊伍正在風雪中緩慢前進。
馬上就要進城了。
走在隊伍最前端的斯坦克這樣想著,同時提了提從鼻子上滑落的保暖面罩。
逆寒風而行的無行者們只能通過厚重的呼吸聲來感受彼此的存在,沒有人開口,沒有人抬頭,沒有人在乎同伴的狀況。
明明這次的懸賞任務很順利,未遭遇任何魔族,斯坦克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喜悅,反而是滿眼的焦慮。
是的,他是唯一一個急著要回去的人。
他已經近一個月沒見過妻子和女兒了。
凱特一定很生氣吧。
他的妻子凱特總是生病,尤其是在冬天,盡管他雇了兩位女傭人特地照顧凱特,但凱特還是不愿讓他去接長期懸賞,要求他多陪自己。
都做母親了還這么愛撒嬌,呵呵......
回憶讓斯坦克感到了溫暖。
凱特跟女兒住在城內的中心區(qū)域,斯坦克則租住于北城門附近的閣樓,以便隨時能夠出城。以往的冬季,他總會減少接懸賞的頻率,增加與妻子、女兒共度的時間。
可這次,在閣樓命案發(fā)生后,他便加入了清掃平定區(qū)的無行者隊伍,不辭而別。
等下見到凱特時,她會是什么表情呢?
自己又該說多少次抱歉才好......
他無比后悔,自己擅自離開她們這一行為。
他也很無奈。
城門處的守衛(wèi)沒有過問就放他們進去了,城內和城外一樣冷冷清清,但無任何人抱怨——他們本就未曾希望有人會前來迎接。
不過,迎接的人還是有的。
斯坦克看見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一個人正朝他們張望著。
棕色的短發(fā)......是不認識的人。
確認之后的斯坦克決定接著趕路。
沒有人宣布,無行者隊伍便自發(fā)地四散而開,各自頭也不回地走了。
城內街道的雪比城外要淺不少,走起來并不費力,應該很快就能見到凱特吧。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加快了腳步。
“您是斯坦克先生,對吧?”
聲音的發(fā)出者是那個棕色短發(fā)的人。
“你是?”
看來是在等自己。
斯坦克先生停下來,看向對方。
眼前之人是一位容貌俊秀的少女,她并非是斯坦克的熟人,卻特意在城門等他。
她的肩膀、頭上都落滿了白白的雪,看樣子已經等了斯坦克很長的時間。
她找我做什么呢?
我難道在哪里見過她嗎?
而當少女掏出警官證時,斯坦克心中的疑問便全部消失了。
“初次見面,我是警務局的警官曼達,負責處理發(fā)生在您之前所住閣樓的兇殺案。”
嗯,果然是那樁案子。
看來,沒法第一時間去見凱特了。
運氣可真夠差的。
斯坦克嘆了口氣,此時風已不是很大,他便把面罩拿下來。
“我知道了,如果你有問題想問我的話,可以先讓我去一趟聯(lián)團嗎?我得盡早領取懸賞的報酬?!?p> “當然可以?!?p> 斯坦克微微頷首,朝臨時暗自更改的目的地——無行者聯(lián)團走去。
他不用回頭都能猜到曼達在跟著他。
......
與此同時,終于等到斯坦克先生的曼達一掃長期等待造成的倦怠,變得精神飽滿。
和那名偵探決定好分工后,為了確認斯坦克先生的消息,以前很少涉足的“禁地”——無行者聯(lián)團成了她每日必去的場所。
而每次得到否定的答復,她都會在其余事情做完之后,懷著不甘的心態(tài)在城門附近游蕩。
因此,在斯坦克進城時立刻見到他便是最大的成果,也是勝利的標志。
我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做得到嘛!
曼達得意地揚起嘴角。
斯坦克不緊不慢地走著,沒有任何想甩開曼達的念頭。
已是中午了,依舊不見多少陽光。
今年的冬天格外讓人感到壓抑呢。
到無行者聯(lián)團了。
斯坦克去領取懸賞,曼達見狀便打算在大廳等他,但斯坦克卻說:
“都跟到這了,繼續(xù)跟著也沒關系?!?p> “唔......如果可以的話,非常感謝?!?p> 抱著“多收集些情報”這一想法,曼達沒有客氣。
斯坦克說著應付柜臺小姐的客套話,心里卻想著兇殺案的事......或許他在考慮如何趕快解決這樁案子,好讓自己懸著的心放下。
他把自己的無行者證件遞給柜臺小姐核實,對方看了看后,便附上一張支票一并交還給他。
“這是您的報酬,一共一靈本三千七百維本,請到十字銀行自行支取?!?p> “謝謝?!?p> 斯坦克接過支票。
這么豐厚的報酬......大概是諸多不順心的事中唯一給他安慰的東西。
有了這筆錢,整個冬天便沒必要再去接其他懸賞,可以好好陪陪凱特了......
斯坦克將支票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衣服最深處的口袋里,接著像是大功告成一般長長地舒了口氣。
至于曼達,她正為眼前的這一幕而驚訝。
一靈本三千七百維本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要知道光是一靈本,就已等值于前輩們半個月的工資......
毫無疑問是一筆巨款。
即使曼達不是無行者,她也自然清楚:懸賞金金額的多少是由懸賞任務的難度系數(shù)所決定的。
清掃平定區(qū)這一任務居然這么困難嗎?
鑒于直接質疑太過失禮,曼達便沒有把心中的困惑說出來。
但斯坦克注意到了。
轉身的那一刻,他曾不經意似的瞟了曼達一眼。
從一瞬間的表情上看,那位年輕的警官,絕對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
自己的意思是否真的傳達到了呢?
斯坦克閉上眼睛。
希望傳達到了吧。
年輕的警官啊,我能幫你的,只有這么多了。
......
“那么,斯坦克先生,我可以開始了嗎?”
“請問吧,我會盡我所知來回答你?!?p> “謝謝?!?p> 曼達一直跟著斯坦克到了凱特的住所,在等斯坦克和家人小小寒暄之后,就直接開始了問話。
他們坐在書房里,為了讓凱特放心,斯坦克將門開著。
“案發(fā)當晚,您是什么時候回到的閣樓呢?”
“九點左右吧?!?p> “之后就直接回房間了嗎?”
“是的,中途和懷阿特先生打過招呼?!?p> “后來有離開過房間嗎?”
“不......”
斯坦克先生也沒有十一點后的不在場證明呢......
無論是問還是聽,曼達都十分認真,她不肯漏掉任何一個細節(jié)。
“您和哈里曼小姐是什么關系呢?”
“偶爾碰到會聊聊天......算是普通朋友吧?!?p>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呢?”
把每一件事情都刨根問底,才能從眾多的信息中分辨出真實的部分,這是曼達的信條。
“嗯,大概,是通過雪小姐認識的吧。我與雪小姐均是無行者,雪小姐跟哈里曼小姐又是朋友,久而久之,相互之間就認識了?!?p> 又是雪么......
從斯坦克口里說出的名字曼達再熟悉不過了。
在曼達看來,雪無疑是一個值得去審問的對象。
她已和無行者聯(lián)團確認過,斯坦克先生與雪皆屬于清掃平定區(qū)的無行者隊伍,所以,雪此時應該也回來了。
實際上,曼達在城門附近等待的主要對象并非是斯坦克,而是雪。
“好的,那位雪小姐,經常和哈里曼小姐在一起嗎?”
“這......我也不太清楚,但她們的關系確實挺不錯的,這件案子,估計對雪小姐的打擊不小......”
“嗯......”
本來,若不是某位偵探的請求,曼達絕對會先跟雪見面,然后才去找斯坦克先生,畢竟她始終認為雪的嫌疑更大。
但......無法反駁的一點便是席慕爾與雪是朋友關系。
這也是曼達一直在想的問題:如果雪是真兇,那為什么會對朋友痛下殺手?
殺人動機無法確定。
不行,越想越不明白,得先做好眼前的事。
曼達搖了搖頭,打斷腦中的思考,把全部精力重新集中在和斯坦克先生的對話上。
“您當晚有沒有聽見哈里曼小姐房間的異常呢?”
“這個......我與她之間隔了一個房間,再加上我那時候也沒怎么注意,什么都沒察覺到。”
“這樣啊,也是......”
斯坦克聽著警官提出一個接一個涉及案件眾多方面細節(jié)的疑問,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不緊不慢地回答。
他并不在乎能不能幫到對方,只是出于義務才接受提問。
從曼達的話中,斯坦克不難聽出她對案件已有了極其細致的了解,且一定做了不少相關的調查。
盡管他并不知道閣樓當晚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卻隱隱能感覺得這名警官已把大部分的事實給推算了出來。
接下來,或許就剩真相了吧。
加油啊,小姑娘。
斯坦克朝書房的門外看去,剛好和朝里面悄悄張望的女兒對上了視線。
他不禁露出久違的笑容。
......
四十分鐘的問話結束,在起身告辭時,曼達突然想起了什么。
“對了,斯坦克先生,最近您的身邊要是有什么異常,請務必及時聯(lián)系我?!?p> 這句話一出口,她便恍然大悟。
原來那家伙早就想到了啊。
“那家伙”指的是和她一起負責兇殺案的私家偵探。
曼達來到街上,準備回一趟警務局。
一路上,那家伙的話一直回響在她的腦中。
目前,她已跟那家伙決定了各自的分工。
曼達負責從“兇手想殺的是席慕爾”進行調查,那家伙則以另一方向——“兇手會再次行兇”為主。
這兩個方向有相同的需要做的事,比如這次的和斯坦克先生的會面。
當然,既然那家伙拼命拜托自己,自己也不是不能幫他一下......
話雖如此,她也是由于不能完全信服那家伙的觀點,才選擇分頭行動的。
因為找不到任何人有對席慕爾行兇的殺人動機,所以判斷“兇手會再次行兇”......太過武斷了。
除非......
不不不,絕對不可能......
冒出的念頭很快就被否定。
曼達想起那家伙漫不經心的模樣,心中便燃起一股無名火。
等著吧,我一定會把兇手給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