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是錢的事了?！?p> “說的也是，要是人們知道，兵馬俑活著跑出來了，那還真不是錢的事了?！?p> “你想怎么樣？嗯？”他明顯沒反應過來，但我已經(jīng)到他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要殺……殺了我？”
“沒想過，但你不要自取滅亡?！蔽彝蝗灰庾R到自己對人的承受能力太低估了，他沒有被嚇瘋，反而還在打算盤，這讓我突然有些怒氣。
“那真是沒辦法了，我也不想死，但讓我碰上了，我也不能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吧。”
“你想怎么樣？”
“如果我現(xiàn)在把你放到網(wǎng)上，馬上全世界都會知道這件事?！?p> “什么網(wǎng)上？”被人威脅已經(jīng)是足夠懊惱的事了，關(guān)鍵還不知道被人拿什么威脅了，這家伙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我會讓你知道的，除非你現(xiàn)在殺了我?！?p> “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蔽移∷牟弊訉⑺嗟綁?，他一直看著我，我突然覺得，他可能并不是個普通人，因為他看著我的眼睛仿佛在說，“我知道你不會殺我的?！?p> 我的確不會殺他，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我不能，我們的手上不該沾上人的血，惹上這種難纏的官司。
“想要什么？”
“帶我一起走。”
“帶你一起？去哪？做什么？你看的到吧，我無處可去，躲在這里被你威脅?！?p> “那就一起走，帶我去看你們的地方。”
“俑坑嗎？這用我?guī)?？不?20塊錢就隨便進嗎？”
“不，是現(xiàn)在這樣活著的你們?！?p> “你到底想怎么樣？?。俊蔽遗豢啥?，掐得他瞪圓了眼睛。
“好奇，好奇，不……不愿意就算了。”
“算了”這兩個字讓我松開了手。
“咳咳……咳咳……”
他趴在地上，剛才的戾氣突然散了，他又變成了一個五十歲的男人，人們叫他老何。
“我早就發(fā)現(xiàn)你了?！?p> “今天晚上嗎？”
“對，在你回來之前我已經(jīng)回來過一趟了，但我以為是小偷?！?p> “那你為什么會在門外，又裝醉？”
“我聽到后屋有聲，好奇賊怎么會返回，不想正面沖突，就出去了?！?p> “為什么不和剛才叫你的男人一起進來，勝算不是更大嗎？”
“賊而已，那些人模人樣的也不是一樣做賊嗎？我的寶貝就在我的眼前被偷走了，就這么在眼前被偷走了……”
他跪著趴在地上，突然哭了起來。
“什么寶貝？找不回來了嗎？”
“怎么找？誰知道哪個王八羔子給老子順走了？我一輩子就撿了這么一回寶貝，就沒了，就沒了?！?p> “什么寶貝？什么樣子？”
“喏，這么大一個罐子。做得漂亮著呢，我一看就知道不是現(xiàn)在的東西，現(xiàn)在沒有這制陶的手藝人了?！?p> “在哪撿的？”
“后面樹林?！?p> “那里什么都沒有，你到那去干什么？”
“田里有人，我尿急，就鉆進去了?！?p> “那怎么會丟了？”
“我?guī)チ恕硎小?，想從那些王八羔子的出價看看到底是個什么寶貝，我老漢不是吹，真不是個俗物，一拿出來立馬人就圍住了我?！?p> “你到底怎么丟的？”
“人一多，都要看，那個地方暗的人眼花，我一沒看見，就不知道在誰的手上了，任憑我怎么喊，都只是看熱鬧的，那東西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p> “應該不是消失，是有人趁著天黑人多順走了?！?p> “順走了，順走了哦，空歡喜一場，你看到了吧，人都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撿著寶貝，我自己都不相信了，這是夢吧，是夢?！?p> “啪～啪啪～”
“你干什么？”我抓住他要繼續(xù)打下去的手，“一個古董而已，本來也就不是屬于你的”。
“不是屬于我的？它是我找到的，是我找到的，不是那些王八蛋把它偷了去，它現(xiàn)在就是我的。賣個幾萬塊，都是講不定的事?！?p> “幾萬塊，你恐怕小瞧它了，”我突然想到老陶，如果是和老陶一批的，那就是這輩子都花不掉的。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知道？在哪？你是不是知道？”
他突然從地上抬起頭來，那種跪在地上帶著渴求的眼神像一條狗，我突然心生厭惡，寧愿他還是那個威脅我的狠毒奸詐之人。
“我不知道?！蔽也豢此?，語氣生硬。
“你剛說它不只幾萬塊，你肯定知道，你告訴我?！?p> “我不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它不屬于你?！?p> “它不屬于我，那你呢？”
我再一次被他的話驚到，為什么他可以如此變化多端，人類都是如此嗎？狠毒，可憐，他切換自如。
“不只你吧，兵馬俑我聽說不少呢，是不是都跟你一樣，也能在這跟我閑聊?！?p> “找死?！边@次我沒有考慮，是真的失去了耐心?！叭绻阏f出去，你十條命也不夠賠的?！?p> “我就一條命，你看著辦吧?！睙o賴，還有無賴，他還擅長耍無賴。我氣到膨脹，身上的盔甲在發(fā)出撕裂的聲音。
“我?guī)湍阏?，但不是那個，我可以找到其他的，保你今生無虞便是?！?p> “真的？去哪找？最好不要太遠?！?p> 該死，又換上了這副德行。
“你能不能像個人樣，你知道你現(xiàn)在什么樣嗎？像條狗，眼巴巴的狗，一個古董就讓你如此嗎？”
“古董就是錢，沒有錢，你連條狗都不如?！?p> “你他媽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怒吼，“那么難的日子都過著，現(xiàn)在越過越慫了嗎？啊？你抬頭看看，現(xiàn)在不比以前好嗎？為了錢，你就裝出這種樣子，我真為你不恥，你竟然也他媽的是個人?！?p> “兵馬俑果然不一樣，太天真了，人都這樣，你沒見到而已。”
“早知道，我就不會來見了，讓我們瞎了也不見得都是壞事?！?p> “你是瞎的？你現(xiàn)在看不見嗎？”
他突然伸出手往我眼前湊，我猛的推開了他的手，“不是看不見，是被挖掘以來沒法看見外面的世界了。”
“哦。”
“你能看懂這個嗎？”我想起來我的書。
“我看看?！彼麥惖酱皯粝旅?，想借著月光看?！拔夷懿荒荛_燈？”
“最好不要，看得太清楚不是好事?！?p> “哦。”
他繼續(xù)翻。
“你能看見嗎？書上寫了什么東西嗎？”
“寫了啊，書不就寫字嗎？”
“有字？有字是嗎？”
“對啊，書怎么沒有字？你過來看啊?！?p> “不用了，我們看不到?！?p> “看不到？不認識還是什么？”
“看不到東西。”
他把書拿回來，“看不到?jīng)]事，沒事，我讀給你聽也行，你幫我找古董，我讀給你聽，怎么樣？”
“不用?！?p> “你看你，你們畢竟不是人，何必這么較真?！?p> “我們以前可以，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看不到了，可能和挖掘有關(guān)?！?p> “以前可以？那這倒是有問題了。你是出來找原因的？在我家找？”
“當然不是，我借住在這而已，本來已經(jīng)要走了，你遲一天回來就不會碰到了?！?p> “那是不巧，哈哈哈……”
他突然開朗了起來，真的是突然，我完全跟不上他的心情和角色。
“那接下來怎么辦，你去哪找原因？這怎么找？還有……我的古董在哪找？”
“少不了你的，我既然答應就可以?！?p> “好，好，都聽你的?！?p> “那我們做個約定吧，我?guī)湍阏夜哦?，你掩護我，我準備去長白山那邊，找個老朋友，問問看他知不知道什么原因，你愿不愿意去？”
“長白山？太遠了吧，我這，我……”
“長白山的東西可比哪里都多，你去了，保你有十輩子花不完的錢，到時候你可以養(yǎng)一屋的狗。”
“去，去，我老漢還沒去過長白山，現(xiàn)在都興旅游，我老漢也去旅游一回?！?p> “你既然答應，就一言為定，這一路上我需要你的掩護?！?p> “怎么掩護，我不會什么掩護?！?p> “這個，上路了自然就知道了。”
“好，好，都聽你的?！?p> “但在走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去了結(jié)一下?！?p> “什么事？”